轰!
一语破天惊!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八字一出,本已经站起,对着王宇怒目相向的头陀如同被泰山压顶,一屁股摔在了椅子上,有力的手掌也从朴刀上移了开来。
有宋一代,忠、义、礼、智、信作为普世价值观深深烙印在民众心中,便是那梁上君子还要讲究盗亦有道。混迹江湖的汉子更是义气当先,最为佩服忠臣孝子。
这是普世价值观,被大宋帝国所有人接受并认可,并不因为某个人落草为寇就会扭曲、改变。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个字一出,那相貌忠厚的黑脸汉子,竟然有些不敢直面王宇,为了掩饰心中的震撼,端起一杯茶喝着,只是颤抖的双手、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当深信不疑的“替天行道”信念被撼动时,多年的坚持、心中的野望也如风中浮萍,个中什么滋味却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一时间大堂内杀机弥漫,两帮看着朴实无华的汉子站起来遥遥对峙着,竟然都不敢当先出手。
……
片刻之后,王宇被说书人请到了三楼一座雅间之内,两位华服老者正在悠然的品茗、下棋。其中一位老者专注于棋盘,不萦外事,另一位却转身点头与王宇见礼,冲对王宇直接道:“小友可知祸从口出?”
两位老者神态悠闲,面容却隐约透着上位者的气息,王宇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楼下众人皆在两位长者的棋局之中!”
听到王宇的回答两位老者笑了,一直未说话那位老者拈着白子突然招手道:“小友可懂棋道?来来来,帮老夫看看这一手该下到哪里?”
为了执行任务,王宇曾经假扮过棋手混入了中日韩围棋大赛,与日韩九段国手以棋会友未曾一败。
虽然当时王宇背后有整个数据分析团队、超算支持,自身的棋力却也是不弱的,此时,两位老者只能算业余五段左右的水准,用的棋局还都是王宇在后世熟烂于心的,王宇直接接过老者手中白子,不假思索把棋子摆上去,随后以快打快,与执黑老者几颗棋子啪啪的摆下去,两位老者勃然变色,一盘大有优势的棋局竟然被王宇硬生生变成了和局。
“罢了,罢了,上官兄,这盘棋确是天意让我们罢手言和!”首先跟王宇搭话的老者脸上明显露出轻松之色。
让王宇支招的老者此时才转过头来,目光凌厉的在王宇身上打量一番,口中道:“小友棋招凌厉,杀伐果决,却有意让我与文公打成平局,成中庸之势,不错不错。”
王宇笑笑并未多言,静等老者下文。果然老者继续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语振聋发聩,却不知小友为何认为粗鄙武夫如何能当得起一个侠字?”
老者虽然口中说着粗鄙武夫,但神态中却未有任何轻视之色,反而有些憧憬、有些怀念。
旁边老者倒是笑了,“上官兄莫要难为小辈,世风如此,狄帅未能扭转之风气,一个小辈又能如何?”
王宇环顾一周,两位老者虽然身上满是书卷气,手指、手心却有一些老茧,纵然不曾当过兵,恐怕也曾修习过武术。
“可否借笔墨一用?”王宇看向了两位老者。
“请便!”上官文渊冲王宇示意。
王宇闻言,却没有直接走到书案前,而是在丫鬟服侍下仔细的洗了洗手,在香炉上熏烤了片刻,整理了衣袍,方才笔直的跪坐在几案前,提笔飞快的写了起来。
王宇的毛笔字,尤其是行楷在父亲的压迫下,水平还是不错的,笔走龙蛇间,一篇行书跃然纸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五胡耻,犹未雪。汉儿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两个汉子仰天长歌,踏着风雪走在回家路上……”
只是开头的一首满江红,就让两位老者感到震撼莫名,如此千古词作只是一片雄文的引子,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又该如何瑰丽壮阔?
两人充满了期待。
王宇笔走龙蛇,从上午一直写到暮色降临,隽永的小楷不断在纸间流淌,缩减版的《射雕英雄传》已经写到了江南七怪历经千辛万苦,远走大漠终于找到了有些木讷呆笨的郭靖。
王宇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才发现两位老者正把最后一张书稿放下,脸上露出憧憬和不舍,文青山开口问道:“小友,之后如何了?”
虽然上官文渊并未开口,但眼神中也写满了期待,那样子像极了苦等更新而不得的众多网文书友。
王宇很满意《射雕》造成的效果,毕竟是后世太宗都喜欢看的书,以太宗的雄才伟略都能被金大侠的巨作引得手不释卷,纵然有些删改,有些调整,放在这个文学沙漠的朝代依旧能横扫一切。
心中如此想着,王宇面上却谦逊、淡然,只是摇了摇有些颤抖的手臂,“非不愿矣,实不能尔,下文且待来日吧!”
“哦!不知不觉已经月满西楼,皓月当空,正当对酒当歌!快摆膳来!”
两位老者此时显得有些豪迈,也不管王宇,各自抱着一坛酒,看上一篇文字,喝上一口,以文章佐酒喝得不亦乐乎。
王宇也不跟两位老者客气,招来侍女,要了些菜肴,旁若无人的仔细品尝起来,吃完之后,漱口、净手,冲两位老者拱手弯腰行礼之后,方才离去,至于那些书稿就放在几案上再不曾看上一眼。
“真名士,自风流!”
看着王宇做派,文青山目露赞赏之色。
“三万余字,字字珠玑,却只讲了一个义字,真不知,此书若成,一个侠字怎得了?”上官文渊仔细品味着书中江南七怪为了一个嘱托,远涉大漠的豪迈,慨然道:“有朋如此,夫复何求?”
文青山道:“来日征得小友同意,文家书局当把此鸿篇巨著刊印出来!让众人知道何为义之所在!”
上官文渊道:“何必等来日,现在就让书局雕版吧!此子洒脱,必不怪罪!”
此时,大宋帝国虽然有了活字印刷术,但是,比起雕版大师精心雕琢的书版,活字印刷出来的成品仍有不少的差距,更比不上名家笔墨。
为了那首满江红,上官文渊竟是狂饮了三樽玉液,乘着醉意,状若癫狂的亲自出手写了一副狂草卷轴,这却是要缩小之后,放在书页之内的。
至于王宇,一路行至萧家,纵然门房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开了中门请王宇入府,早上灶台那一把火的威力还是有的。
自然也有不在意王宇之人,萧家二房、三房以及旁支的子弟们,看向王宇的目光依旧是——入赘吃软饭的,还有几个公子哥对王宇面上含笑,眼中却有杀意乍现。
王宇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萧家长房无男,只有萧家大小姐一个女儿,而萧家二房、三房纵有男丁,却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若非如此萧老太爷也不会决定要将萧家家业传给萧大小姐执掌,并为她找一个赘婿了。
王宇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今晚情形却是不同往日,萧家小姐绣楼的灯却是亮着。看到王宇进来,站在门口的怜星一扭头进了萧家小姐的绣楼去禀报了,而王宇却自觉的止步在绣楼之外。
绣楼在大宋是女子的私人领地,在主人未曾开口邀请时,应当保持一定距离,这个风度王宇还是有的。
也许今天晚上就能见到萧诗韵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了吧,王宇如是想着,心里竟然还有了些许期待,毕竟两人还从未见过,连对方的长相也未知道,好奇甚至遐想总归是有的。
至于对方拜堂当日逃婚这件事,王宇认为,对方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七八女子,对于盲婚哑嫁有本能的抗拒这是自然的。当日,若非老爹之命难为,若非萧家女壮士太过威武,王宇自己都想逃婚的,所以也不会因此过多的指责对方。
这就是后世带来的成熟心性,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一时之失,恨得要死要活,毁天灭地。
王宇与那些浅薄的穿越者不同,认为脸面是自己挣的,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自家无能,就别怨别人看低了自己!
片刻之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跟着怜星出来了,女子姿容艳丽、仪态大方、举止却是文静娴熟,正是当日代替萧家小姐与王宇拜堂的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