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脸上那一对媲美熊猫的黑眼圈,他就知道她这几天被绑架,一定吓得没有睡好,他真应该早点注意到这件事,但他怀疑在他把真相说出来之后,她会让他帮忙。
天晓得,她甚至赌气自己搭了个遮雨棚。
要不是这场雷阵雨太大,她那用树皮藤蔓搭起来的临时雨棚搞不好还真的能撑上那么一阵子。
怀抱着这小女人,他把隔热毯拉起来包住她,避免她再次失温。
虽然这地方的隐蔽性很高,现在还在下大雨,为了避免被发现,他还是不敢把火生太大,那些用枯枝、落叶生的火,很快就变小,不久就会完全熄灭。她闷声埋在他肩头上哭了一阵,然后终于不再抽泣。
他低头查看,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是睡着了,不是昏倒了。
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很规律正常,体温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偷偷的,他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半乾的发往后拨开,就在这时,他看见她受伤的左耳。
他大手一僵,一颗心瞬间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抓住。
是他的错,他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她眼镜里动了手脚,他们不会发现她和他的关系,不会这样伤害她。
它没有被好好的包扎处理,仍在发炎,红得吓人,虽然结痂了,却又不知怎地被扯了开来,微微渗流着血水。
他伸手把那背包拉了过来,翻出简易医疗包,结果里面的东西几乎都被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沾了血。
他放弃那医疗包,小心让她躺好,起身走进雨中,他不敢走得太远,幸好他很快就找到要找的药草,他弄了一些回来,用刀柄捣成泥替她敷上。
她瑟缩了一下,但没真的醒过来。
他没有听见附近有枪击交火的声音,那些猎人八成都已经被屠鹰带着撤离的猎物们吸引过去,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悄悄的在倒塌的大树外围四周动了一些手脚,拿半乾的背心把自己擦乾,再晾回去残火馀星上烘乾,才又回到她身边躺下来。
她很快的又缩回他怀里,虽然明知她没有意识,这只是取暖的本能,他还是开心的扬起嘴角,将她好好的搂在怀里。
幸好他是对的,还好他真的是对的。
即便他和武哥、阿震哥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这几天他还是很怕自己错了,错估了所有的情势,错估了她所在的位置。
但她在这里,就在这里。
唉,这小怪兽,真的是……
闭上眼,他拥着她,听着那哗啦啦的滂沱大雨,感觉着她的心跳,悄悄的叹了口气。
吓死他了。
小满再次惊醒过来时,雨已经停了。
一开始她不是很清楚自己人在哪里,然后她看见他就在眼前,闭着眼、抱着她,结实强壮的身体散发着宜人的温度。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脸。
他还在,没有消失不见。
他下巴渗冒出来的胡碴有些扎手,强而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的贴着她的心口跳。
然后,缓缓的,他睁开了眼,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知道自己应该要把手抽回来,她记得自己早上如何指责他的欺瞒,但她也记得她快昏倒时,他如何照顾她,记得他说的那些话。
我会陪着你,我会照顾你……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些承诺,好似仍在耳边回荡,像是映在他凝视着她的黑瞳里,让心口莫名热烫。
蓦地,远处又有枪声响起,那声音很小声,感觉有点远,但她还是紧张的转头查看,畏惧的缩手。
「别怕,别害怕。」他抬手轻触她的下巴,示意她看他,道:「那很远,还很远。」
「我知道……」她张嘴,吐出的声音几不可闻,另一记枪响蓦地又起,她整个人又再次瑟缩,紧张的悄声问:「你确定还很远?」
「我确定。」他扬起嘴角,无声轻笑。
他坚定的口气和笑容,让她不安的心稍稍稳定了下来,但又一记枪响传来时,恐惧去而复返,教她惊慌屏息,无法控制的簌铰颤抖。
他握住她颤抖的小手,以指背轻抚她的嘴角,黑眸带笑的悄声告诉她。
「没事的,笑一个。」
「笑一个?」他带笑的语气和话语让小满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撕声道:「在外面枪林弹雨,还有一堆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到处跑来跑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搞错?」
「没有。」他又笑,告诉她:「害怕的时候,要笑一笑。」
他抚着她的脸,她的唇,禽着笑,悄悄说。
「恐惧是大脑避免你陷入危险的机制,但要是太过紧张,我们的肌肉会僵硬,让身体无法正确反应,所以这时你要笑一笑,欺骗你的脑袋,当你在笑,你的脑袋就会稍微放松下来,等笑完之后,你就会发现,好像其实也还好。」
她瞪着他,无法否认他的说法,只能紧张的道。
「我笑不出来。」
「你当然可以。」他瞅着她,说:「假笑也行的,像这样,嘻嘻嘻。」说着,他一边咧嘴假笑示范给她看,一边怂恿她。
「来啊,试试看,嘻嘻嘻。」
小满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所以讽刺的跟着咬牙露齿咧嘴假笑。
「嘻嘻嘻——」
「没错,就是这样,再来一次。」他看了超乐,跟着她一起挤眉弄眼的咧嘴:「嘻嘻嘻——」
她本来只是要证明这一点用也没有才跟着假笑的,可眼前这男人那模样实在太搞笑,害她不小心真的笑了出来。
他抚着她扬起的嘴角,笑着悄声说。
「看,没那么可怕了吧,你的手已经不抖了。」
她一怔,发现自己真的不再发抖了,心跳也不再跳得那么快。
她不敢相信这招有用,但它真的有用,她还是紧张,还是怕,但肌肉不再绷得那么紧。然后她意识到,是他让她转移了注意力,真的笑了出来,所以她才不再那么惊慌。
跟着,她注意到,远处的枪声不知在何时停了,只剩下他和她的呼吸声。
眼前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好像两人仍躺在那百年老屋的大床上,而不是在荒郊野地某棵不知名的倒塌大树下。
冷静下来之后,她对他欺瞒的行为不再那么生气火大,即便欺骗了她,但在和那些残暴可怕的猎人相处几天之后,她也晓得他欺瞒的行为或许情有可原。
而且,他找到了她,没有抛下她不管,即便她在暴怒中踹了他,他也没有掉头离开。
就在这一秒,她忽然领悟一件事,她之所以敢对他发脾气,会对他发脾气,就是因为她知道他是可以让她发脾气的对象,即便他骗了她,他和那些恐怖的猎人,和那骷髅男、海恩教授完全不一样。
本质上就不一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听见自己开口问,然后她知道她真的必须搞清楚这一切,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和她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他才会在找到她之后,那么迅速的把事情全都摊开来讲。
看着眼前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冷静许多的小女人,他坦承道:「我不想破坏你的生活,而且为了你的安全,你不知情是最好的。」
她紧抿着唇,眼角微抽,但没有再次发飙。
这是个好现象,知道她开始把话听进去了,他悄悄松了口气,张嘴解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有时无知是最好的防备,你若不知情,遇到内鬼就不会紧张害怕,也比较不会有穿帮的危险。而且我当时真的以为这事很快就能解决,巴特博物馆这条洗钱的管道太好用,我不认为对方只会用那一次。」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才哑声道:「我不想这么做,我们都不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