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堵住了正准备回去休息的画匠,尚未动手打杀他,他的妻子抱着小孩子来找他了,这是一个挺和谐的三口之家。古云她们犹豫了,绝不能杀这个年轻的妇人与她怀里的娃娃。便拿来纸笔写下几行字训斥了他一顿,然后走了。
等古云她们走后,那妇人嗅到了一股好闻的花香,那确实不是胭脂气,是那种伴有泥土气息的自然花香。这是古云一冒汗就会散发出来的体香。画匠拿起那张纸读道:“小小一个画匠,也敢欺下瞒上,为了几两银子,丑画令人落榜。利己非要害人吗?给银子的画俊,不给银子的画丑,把不给银子的照实画不好吗?今天不杀你是看在你妇人与娃娃的面上,若不改邪归正,定取尔的狗命!”
画匠抹抹额头的汗珠把手里的纸攥成团儿扔进了纸篓里,颓然坐下回忆着自己丑化过多少人,又画俊过多少人。长叹一声说:“我也是为了生活啊!照实画就没有给钱的了……”
那妇人携着孩子从纸篓里取走了那张字纸,她看到丈夫的情形,今夜又不会去睡觉了,就带着孩子又默默地回住房了。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四周死寂,年轻画匠依然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幅画,这是一幅唐朝李昭道的山水画,名叫《春山行旅图》,是他们家的祖传珍品。
忽然小院里“扑通”一声,响声虽不大,但年轻画匠还是听得到的,惊愕地站起身,随之便见灯光一闪,书房里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钢刀冷森森有些怕人。还没等年轻画匠的“你想干什……”一句话说完,刀刃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就这样,年轻画匠瞪着双眼、手捂脖颈倒在了血泊中。
参加皇家的“琼林宴”,那可是一生的荣耀。古风和古云又一块兴高采烈地去参加皇上为新科进士们设下的荣誉宴会,皇家御宴设在皇家园林琼林苑里,但见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绵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不难看出,苑中花卉都是从闽广浙所进。高才向古风说:“皇上在如此优美的园林中赐宴,宴席上说不定都是皇家御厨烹制的拿手好菜,这真是我等巨大的荣耀,也是此生难得的经历啊!”
“这是自然!‘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原本就是‘恩荣宴’,岂有不荣耀之说?”
古风他们这些士子都已着上了大红袍,向皇上见礼后正待入席,恬王越过人群专门来拉着榜眼古风的手,亲密到了令其他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皇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也看到了曹吉祥、石亨都去与状元孙贤说话,似是亲戚。这恬王与榜眼可不是什么亲戚的呀!恬王拉着古风来见皇上,把古风退刺客救王一家人的经过禀明了皇上。皇上脸上露出了惊奇又无语的表情,勉励了两句后,皇上把目光瞟向了状元孙贤。看看孙贤,又看看古风,皇上不免自言自语说:“这俊的不俊,丑的不丑啊!”
其他人是听不出皇上为何发出如此言语,更不知言为何意。但是,大学士李先是知道内情的。眼前的榜眼应该是状元,现在状元都不一定能评上榜眼,原因就是画像上把俊的画丑了、把丑的画俊了。现在说啥都晚了,皇上不认错,还有谁敢说皇上搞错了?再说,皇上也不算有错,他是完全根据画像来判定的。要说错,那就是画匠,和那些用钱使画匠变节的人。
酒宴开始了,皇上赐酒,酒过三巡后,君臣们稍稍放松了下来,虽不敢嬉笑喧哗、开怀畅饮,但可以松弛下紧张的情绪,窃窃私语、借酒杯来拉一拉关系、攀谈结识一些新贵了。皇上赐赏歌舞,皇家定制的歌舞班子、戏曲角儿是真正的娱乐界里顶尖人物,曲美如仙乐,人美如仙女。许多新科士子和乐而歌,别管是精通音律的,还是粗懂曲子的,都在摇头晃脑,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古风可是曲艺音乐方面的高手,听了看了皇家的高水平的演出,的确心旷神怡,不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乐停人退后,有人提议让皇榜一甲三人各献一个节目,皇上此时也兴趣盎然,借一点点酒兴,也想疯狂一把,便对状元、榜眼和探花各赐一杯酒,命三人各出一个节目。状元孙贤并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不过装腔作势的本领确实高人一等。他端着架子迈着方步走出席面,高声说道:“谢皇恩浩荡!各位同仁尽是诗文高手,在此恩荣宴上,在下就不献丑了,仅献上一曲琴音以助雅兴。”有现成的皇家古琴摆放在一旁,状元郎再拜入座,众人听状元郎的琴音响起,都有一种企盼之意,但听着听着便已有人轻轻摇头了,也许是期望值太高了,状元郎的琴艺并不高。原以为他说不献诗,献艺会是琴中仙音,哪曾想,琴技一般般。
古风心里在想,献诗,自己不可能超过古圣贤文天祥状元的水平,这献艺嘛,现在可以肯定地说绝对高出状元郎的水平。于是,古风也不多言,只说:“学生也献上一曲,颂赞圣朝,音达天庭!”这榜眼的一曲惊骇了当场每一个人,皇上喜上眉梢,和乐而击。
这些个士子、大臣们此时此刻只看见了龙颜大悦,并没有看到曹公公与大将军石亨的面色不快,一副苦瓜相。所以就有人提议让榜眼公再来一个,提议人的声音很大,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聚集了过去,说话人原来是恬王,他的一张不年轻的脸上此时已是兴奋得红光满面,古云的非凡表现好像对他来说无比的激昂与欢愉,不单单是欣赏与满意了。随之,李先、余庆等几位较正义的大臣,还有探花郎洛坎、石青等人鼓掌赞成。新科状元哭丧着脸,突然略有所悟地提议说:“学生亲见过榜眼公仗剑行侠,击杀刺杀王爷的刺客。不如请他舞剑助酒兴。”
“好!好!”孙贤话音落下,没有几个叫好的,曹公公、石亨、徐永贞等人却大力赞成。其实在场的没有几个人心里不明白,这是文科的恩荣宴,不是兵部为武科一甲举办的会武宴,这里有皇上亲临,是不允许舞枪弄棒的,就连兵器也不见,御林军护卫也都在苑的外围。古风也不去想状元郎他们那些人的目的何在,看着恬王等人面露愠色,便故作轻松地拱手喊道:“禀皇上!学生接受状元郎的提议,无需动用兵器,以免惊了圣驾,学生只需用一段丝绦即可剑舞……”
此言一出,声若洪钟,引起众人的诸多惊讶与好奇。皇上饶有兴趣地欠身道:“卿言当真?三尺白绫可作剑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