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巡街时便看到了花慕凉,正是巳时,大多数人未到饭点,花大爷便一脸端庄地坐在了一摊铺的凳子上。
摊铺的条件不见得有正规饭店好,便连桌椅都还摆着几个别人吃剩下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碗,花大老板却像没看见一般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吃。若是给他一双筷子,说不定他还会一手一只地握着,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看着你,向你控诉着不给他吃饭是多么罪恶的一件事。
周围有许多人都悄悄地看着他,无论是这摊档的客人,亦或是周围的货郎,路过的女子。花慕凉压根便没有在乎,依旧是自己等自己的,头都没动一下,端的一脸矜贵。
也不知道他爹娘是多奇葩,才养出了他这么个奇葩的……皇子?
直到看见了蓝展颖走过来,他的眸子才转了一转,微微笑道:“两位大人。”
季晟和蓝展颖早便看到了他,听到他叫,便走了过去。
“我叫了三大碗牛肉面,你们可要同我一起吃?”花慕凉挑眉。
蓝展颖正要拒绝,季晟就直接坐了下来道:“要。”
蓝展颖:“……”
“这地方的牛肉面是祖传秘方,蓝大人不妨先吃了再工作,不然等会儿可吃不上了。”
季晟跟着点头:“他这铺子很早便得关门,东西太好卖了。”
横竖再过会儿要到饭点,蓝展颖便本着管吃的都是大爷的道理,便坐了下来吃东西。老板见他们三人处还有一摞碗,赶紧上前将东西清理干净,屁颠屁颠地捧着碗走了。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三大碗牛肉面就被送了上来,浓香的味道充盈嗅觉,牛肉分量之足,令人十分满意。蓝展颖算是明白了为何向来挑剔的花老板竟然跑到这边吃牛肉面。
季晟毫不客气地直接开吃,花大老板则是悠哉悠哉地将香菜一块一块地挑出来扔掉,蓝展颖也在挑香菜扔,两人动作一致,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季晟见他们这般模样,啊了一声道:“你们可真有夫妻相。”
“吃你的。”二人齐齐出声,这一瞬间,蓝展颖低下了头,花慕凉则看着她,似笑非笑。
夏日艳阳高照,揽月县这边又比较干燥,落雨也不多,便连吹过来的风都带了热气。
几人吃完了面回去
平淡无奇的一天也宣告即将结束,捕快下了班,蓝展颖便一个人沿着湖慢慢走路回去。天开始晚后比较凉爽,湖风也十分舒适,她倒是有些懒了,一路上走的很慢。夕阳西斜,湖畔边也还有老人看着孩童迎着风在旁放风筝,也有新婚夫妇携手散步。
花慕凉仍然在那棵树上坐着,见蓝展颖走过来,便轻飘飘跳了下来。
“给你送个小礼物。”花慕凉露齿一笑,右手藏在身后。
蓝展颖见他那模样,配合道:“是什么呀?”
“给你。”花慕凉右手转了过来,夕阳之下,一个小巧的莲花花苞样的物件在他的手上,花慕凉修长的手指在花苞顶部一拉,便拉出来一根精巧的绳子,上有一个小圈子,刚好能让人提起来。花苞随绳子拉出而层层绽放,最后怒放成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与此同时,光芒莹润。
花苞里头藏着的,是一颗夜明珠。
蓝展颖心中蓦地暖了起来。
“入秋后天黑得早,夜路总没有那么安全。”花慕凉道,“这礼物也不贵,你便收了罢。”
蓝展颖提过了这灯笼,缓缓道:“花慕凉,你真的太会撩拨女孩子了。”
花慕凉凑近了她,嬉皮笑脸道:“冤枉啊,我活了二十年,只撩了你一个。”
蓝展颖微微推开了他,花慕凉一动不动,在蓝展颖惊讶的眼神中将人拥入怀中:“让我抱抱。”
蓝展颖哑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夕阳的余晖打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橙黄。
“给我一个机会吧。”花慕凉轻声道,“照顾你一辈子。”
蓝展颖落荒而逃。
对于花慕凉,不是不喜欢不心动,而是害怕和彷徨。她摸不透这个人,便没这胆子去和他站在一起。更何况两人身份地位特殊,身上的秘密更是一个比一个多。注定了在一起的这条路会走的十分艰难。而且她直觉她母亲的死亡,和他师父的案子脱不开关系。
他有那勇气不顾一切,可她暂时还没有。
夜渐渐地暗了下来,不见有月,繁星点点。
蓝展颖掩上了门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连油灯都没有点,便重重地摔在了床上,脱了力一般喘着粗气。花慕凉的脸就像无法摆脱的梦魇一般在她的脑中出现,一时之间脑子里头全都是他,简直乱七八糟。
他似乎就是那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嘴边永远噙着三分笑意,一双眼睛弯起来能闹落了桃花。自信的,聪颖的,细心,又体贴,嘴贱的时候也不忘进退得体,身处闹市仍然一身清贵,向来处事留有余地,长得好,武功也不见得会差。
谁能比他更好呢?
没谁比他更好了吧?
蓝展颖遮住了眼睛,指间触到一片凉意。
月渐渐西斜,床头柜上莲花灯散发着柔光。蓝展颖许久才将手移开眼边,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树影纷杂。
目光所致,似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蓝展颖追了出去,方才的位置没有任何东西。
一只传信木鸟悄悄地立在了蓝展颖的肩头,蓝展颖将它抓下来,借着星光看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转身既回到了屋中。
花慕凉从屋角处转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更西边的地方传过来的信件。蓝展颖点了一盏灯,拉过了椅子在桌前坐下,从机关木鸟腹中倒出来一张小纸条。
笔迹是卫宇澈的,只简简单单地写了几个字。
有异动,速来蛮国。
蓝展颖将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烧掉,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铺开了纸币,写上了一封请假书向县衙告假。蓝展颖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用油灯将信件压实便出了门。
玲珑在夜间正熟睡,蓝展颖开门牵了马,轻抚了抚玲珑的马头,玲珑嘶鸣一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