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我要你告诉我事情全部的经过。”
烈二见我这个样子皱眉,“我也只是听说的,顺儿刚进东苑便突然出现数道金光向她袭来,紧接着她便尖叫一声倒地,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故去了,家仆向众人说了看到的经过,所以他们才认为是你杀的人。”
我明明临走前就让顺儿在西苑好好待着,她那么听我的话是不会自己跑出来的。
我看向四周忽觉不对,“东苑的人呢?她们人呢?”
烈二为难道,“听说公主和云美人被吓到了,大哥正在里面陪着她们呢。”
呵,吓到,顺儿的尸身躺在这里多时无人料理,两个只是吓到的美人还没有一条人命重要吗!
况且这阵法是我在为妖时,朱炜姐姐心疼我为了让我保命才教我的,从头至尾的步骤我记了千年又怎么会出错,更是不会去伤人的,一定是有妖触碰了它!我努力回想着烈二的话,忽觉自己漏掉了一处,“你说顺儿死的时候,家仆听到了尖叫?”
“是。”
我闭上眼,脑中慢慢将整个经过都还原,再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全然淬了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顺儿的尸身就躺在旁边,头面向院子里,脚落在院门边,全身上下都是可怖的伤痕,是被阵法中的蛛丝瞬间绞杀而死的,根本没有机会发出尖叫!家仆看到的只是她倒下的背影,但听到的声音却绝不可能是她的,而是妖的!她只是不知为何被无辜牵连到的凡人,真正的妖必定就在这东苑之中!
我召出句余剑上前,葡萄藤旁的房门却忽然打开,烈斐翌从里面走出来,皱眉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轻飘飘道,“捉妖啊。”
他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这王府里根本没有妖,你已经害死了一个还不够吗!”
“你不信我?”我忽然顿住脚,抬手将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你要是沈亦,就让开。”
随之出门的云佩环听闻我的话惊疑的怔愣在原地。
烈斐翌冷笑,“说要嫁我心里想的却是别人,枉费本王当初的心意。”
他劈手来夺我的剑,我翻转手腕虚晃一招,暗中却调转剑尖向云佩环刺去,东苑的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妖!
她吃了一惊向后倒去,剑锋去势不停,掠过她的颈项,还不待我再试探,却忽觉仙力一滞,剑尖停顿在半空,被烈斐翌寻到破绽,一掌打在胸口。
这一掌他挥来的时候毫不留情,体内气血一阵激荡,被我用力压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想到了千年前漆吴山上的红尘,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绝情。
是,我又错了。
我缓缓伸出手掌,掌中金光大盛,东苑中早已布好的阵法随着我的召唤亮起,紧接着西苑,庖厨,最后直至整个王府都覆盖在阵法化成的蛛网之下,远远一望,远平城的西南角好似被点燃,让人忍不住发慌。
府里的人更加乱作一团,顺儿的死状就摆在面前,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可整个王府都没有出路,他们又回转回来跪在东苑外求我饶命。
烈斐翌盯着我的手神色更冷,“你若现在收手,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云佩环则怨毒道,“王爷,对待妖女可不能心慈手软!”
他们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一身紫衣的姜如兰扶着花瑞姑姑的手出现,对这满院的金光仿若视而不见,“姑娘说这王府里有妖,可几日来妖没找到却在我这院子里死了人,姑娘不想给个解释吗?”
哼,解释。
“顺儿为什么会来东苑?”
花瑞姑姑刻薄道,“她一个婢子,自然要到各屋伺候,难不成还能像姑娘你一样惯养着她吗?”
又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阵法只会对妖起作用,顺儿不是妖,所以东苑的人都有嫌疑。”
姜如兰冷笑,“姑娘若不想承认自己错了直说便是,毕竟看在王爷曾倾心于你的份上本公主是不会计较的,但你若非要说这东苑里有妖,我看姑娘现在倒是最像的一个!”
师姐曾与我说,凡人愚昧,肉眼凡胎常常错信妖魔,如今果真应验了她的话,我缓缓收拢手掌,从村庄到顺儿,它都太过嚣张了,“我只要开启这个阵法,是人是妖立刻便能区分。”
烈斐翌眯起眼,“我看区分妖魔是假,你要让我们给那个婢女陪葬才是真!”
他在威胁我,用这府里所有人的命。可心头的怒火早已烧至最旺,村庄的血红和顺儿的惨死不断在我眼前晃过,它就在我面前,捉了它就能为所有人偿命了!
我扭曲着脸孔,阴冷道,“去死吧!”
电光火石之际,忽然有人冲上来架住我的胳膊,我一惊卸了力,烈斐翌趁机上前握住了我的手掌,扭断了我的腕骨。
阵法瞬息消失,反噬之力冲击而来,我一口血吐在了他衣服上,紫色的锦衣被血浸染之后更为深邃,一如他现在的瞳孔。
巨大的疼痛袭来,我眼中渐渐清明,烈斐翌和烈二复杂的看着我,姜如兰眼中似闪过惊疑,云佩环眼中则充满可惜,东苑外传来劫后余生的哭声,短短瞬间,我竟体悟到了什么是众生百态。
我咬牙捂着手腕勉力跃墙而出,我知道,这里从此我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日,城中的人纷纷围到王府外,昨夜的金光让他们震惊,以为是天降异象,出了什么宝物或是圣人降临,结果细一打听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祥瑞,只有妖。
寄宿于王府的青璃姑娘是妖,还杀了人。
百姓哗然,有些人忆起“神仙王妃”的做法直说不可能,有些人则信了众人的话,自发的组成捕妖队誓要还远平城安宁,但大多的人还是惊恐的去道观里求神驱邪。
于是,道观中变得异常热闹,当然,热闹也代表着喧嚣,道童捂着耳朵烦躁的扔下笔,起身往窗前的鸟笼里倒了些水。
这是他前几日在夜里捡到的鸟,翅膀断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