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脉其转,先上后下,走!”郑涛全身发力,脸上憋的通红,最后还是一口气吐了出来。“奇怪了,怎么身上还是没点动静,这老头子莫不是诓我来的。”
那日所传授的内功口诀郑涛全然背住,现下已独自在岸修炼了一个月,可还是毫无进展,不仅他自己纳闷,就连平四海都奇怪为何还不见他归来,按说以他现在的身体和从小受到的熏陶,不处十日就该领会得,毫无消息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乌云弥漫空中,夏日的东海总有风雨,这应是入夏以来第一场。郑涛是岛上孩子,一看天色就知暴雨将来,心想正好回去问问平四海这修炼不成究竟是何原因。
而岛上北侧林子里,七人身着黑衣四处探寻着什么,其中一人看起来颤颤巍巍的,不停向周围人念叨:“去哪不好非得来这?要是被那位发现。”
“发现个屁发现,能不能想点好的!”
“就是,每次到点什么地方去你就熊,还每次都要来。”
“只不过那位大人可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了的,万一跑不掉,咱们都得折在这。”
“标记做的很好,不会走不掉的。”
一时间几人吵成一团,领头男子怒道:“别吵了!那小妮子走不远,找到然后带回去,真要被发现,舍身杀人。咱们穿上了黑袍就该做黑袍的事。”
“可是,”那胆小黑袍还想开口,却被一旁人捂住嘴。“听,有动静。”几人瞬间悄无声息,只盯着一少年郎疾驰于眼前小道上。
一心想着如何冲穴的郑涛丝毫没发现道路一旁的林子里有人,只一个劲地在脚上使力,突然有一素衣少女从黑袍众的对侧林子冲出,郑涛连忙停下脚步,两人幸得没有相撞。
眼前素衣少女也瘫坐在地,和郑涛一样气喘吁吁,脸上的尘土使泪痕格外明显,她身形娇小,至少差了郑涛一个脑袋还不够,楚楚可怜的眼眸让郑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转念想起平四海的教诲,又见这少女似乎是看到自己跑过才冲了出来,于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正色道:“你是何人?可知道这岛上是不能随便来的?”
那少女扯着嘶哑的嗓子,已是难发出声音,郑涛心头疑惑道:“莫非是个哑巴?”又无奈道:“你先歇息会吧,等你能走了我带你回去见我师父,他肯定能把你治好。”郑涛嘴角一撇:“虽然我师父不让别人来岛上,估计治好了你就得被赶走了。”
少女连忙摇头,拽着郑涛衣角似想说些什么,郑涛看她身上有伤,衣服脏烂,立马察觉有些蹊跷,便又问道:“为何不可?岛上还有其他人?”少女点头,郑涛眉头一皱,还想询问,少女突然朝着侧方大声嘶喊,郑涛赶紧侧过身子,只见一柄柳叶飞刀袭来,划过郑涛颈部。
“你他妈的怎么又射偏了?”一黑袍众骂道。“谁知道他就转过来了啊?”说话的是那胆小的那个。“你直接射他脑袋不就是了?多事。”又有一人怒道。
虽然伤口不深,但也足够让郑涛痛的大叫,他用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少女见了吓得几乎晕厥。
黑袍七人从林子里走出,郑涛两只眼睛死死蹬着他们,其中一人问道:“这小子要杀了吗?”领头黑袍和郑涛对视一会,道:“杀了,不然带不走。”
郑涛自然能听见,脖子固然疼痛难忍,但怎么看也是保命要紧,虽然在岛上待了这么多时候,但却不会什么功夫,必须得跑。
他看向少女,心想若是自己把七人引开,当是能引到四海宫去让平四海解决,但如此这可怜女娃些许会死在这迷阵路里,但如果带着少女一起跑,多半会被这些练家子追上,一时脑中越来越乱。
少女晶莹的眸子里已有泪珠打转,好似是知道郑涛会舍她而去一样,看起来好生可怜,此情此景,让郑涛不由得想起几个月之前的东青岛,整座岛上的人因他而死,若无人相助,只怕自己已经和王严共赴黄泉了。
“啊要死。”
郑涛一把抱起瘦小的女子,撒腿就跑,黑袍见状大喝一声:“跑?你跑的掉?”数柄飞刀脱手而出,好在郑涛身姿矫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见飞刀一一落空,领头黑袍怒骂道:“老子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带你们这队了。”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快追啊,妈的一帮废物。”
在七人愣在原地这一会郑涛已经跑的只见人影,但黑袍众好歹是天下最大的刺客组织,里头的人倒也不会废物到连一个小孩都追不上。
道路空旷,若一直跑下去郑涛和少女的命多半会折在路上,看着黑袍还有些距离,郑涛一头冲进右侧林子里去。
四海岛东南边布满山丘,较之西北的平地其地形更为复杂,树木丛生,杂草密布,稍不留神就容易迷失其中,这是郑涛外出采药时平四海已讲过的,因此他也很少往这儿走,此次全是无计可施,才想到这下下策。
“老大,进了树林还要追吗?”说话的是之前未说过话的黑袍,此人平时寡言少语,当下担心进了树林被郑涛戏耍,这才发问。
领头黑袍本来就被这帮手下的水平气的不行,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一刀抹了那人脖子,血液喷溅至周围,近一点的人更是被洒了满脸的血,几人被吓得一动不动,想起眼前这人原是月堂高手,只因诛杀同袍被贬至尘堂,才和他们成了一队。
“再他妈多说一句,老子让你们都死在这岛上。”
趁着黑袍几人说话这会功夫,郑涛已经抱着少女钻过几片草丛了,说来奇怪,女孩在郑涛怀中竟没几分重量,这一趟跑下来郑涛也未觉得吃力。
直到身后已经不见黑袍影子,郑涛终于得以喘息,他放下少女,才发现后者不曾睁眼,郑涛上气不接下气道:“行了行了,你把眼睛睁开吧。”见少女毫无反应,郑涛吓得不轻,探了探鼻息后方松口气:“呼,该只是晕过去了。”
郑涛趁着追兵还未到,环顾四周,心生一计,他扫清正前方落叶,留下条似有人经过的小路,顺道采了几株阳心草和治嗓子的忍冬花。
又沿着路回到少女身旁自言自语道:“要是这样未免太简单了些,不如,”想到这,他又看向一旁少女憨笑道:“我都这样救你了,就撕你几片衣服应该不算冒犯吧?”
说完伸手撕下几片破布洒落在方才小路的一侧,已经如此,郑涛还是觉得差点东西,他又来到少女身边,这次倒是一脸歉意:“姑娘姑娘,这可都是为了活命,见到我师父你也就不会赖我了,回头我给你制双新鞋。”
一番自言自语后便脱下少女的一只鞋子,郑涛看着少女的玲珑玉足,心头默念道:“脸上这么脏,脚倒是干净的很。”他拿着鞋子,盯着姑娘的白皙嫩玉,脸上涨红,一下缓过神来骂道:“下流!下流!”
好巧不巧,正晕睡着的少女突然醒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郑涛心里骂道:“我服了。”他尴尬的咧嘴大笑,少女见自己衣服被扯破,面前这小淫贼还脱了自己的鞋子,要是自己没醒过来,指不定身上还要少点什么。
郑涛怕她惊声大叫,担心着把追兵引来该如何是好,可少女只是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膝盖,嘶哑着喉咙羞道:“淫贼。”骂完就埋着脑袋大哭,哭着哭着还特意收了收脚,这是郑涛没能想到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愧郑涛是郑游穹的儿子,对女儿家的泪珠子真是无力相防,先是轻声细语一阵道歉:“小妹你听我解释,我本意是想靠些咱们身上的物件迷惑那些黑袍贼子,这才无奈冒犯的,确是我的不对,等逃出去了我定会好好补偿你,给你做一桌子的饭菜,我做饭可好吃了,连我师父吃了都赞不绝口呢。”
少女并未停止哭泣,郑涛虽然是郑游穹的儿子,但也是王严养大的,脑子一抽便说道:“小妹别哭了,大不了以后我娶了你就是。”郑涛现不过十二三岁,哪懂娶妻生子,可少女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一听这话便哭闹不止,不住骂道:“淫贼,淫贼!”
这么一闹,郑涛更是手足无措,实在想不出来法子,拿出方才采摘的忍冬花,正色道:“小妹你当真冤枉我了,你看,我刚才给你采的忍冬,拿来治嗓子用的,我要是你说的淫贼,早就丢下你在这跑的老远了。”
少女的抽泣声渐微,郑涛见此招有用,遂将忍冬花凑得更近了些,少女闻道股淡淡清香,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金银相间的花朵,花瓣在郑涛手中摇摇欲坠,不知为何就伸出了手去,郑涛也是下意识就把花儿放在她手上,他极其小心,生怕碰到了少女,又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两人之间生出些许微妙,少女如获至宝地拿着忍冬花,心里也知道自是冤枉郑涛了,后者见她不再沮丧,想揉揉她的头发,但还是没再伸手,只是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得快点动身,待会那些坏人追上来我就没机会给你烧饭了。”
看了眼手里的鞋子,郑涛又笑道:“这鞋子我先帮你丢了罢,等到了四海宫我给你做新的,只不过你光着脚,可能得让我背着你走了。”少女霎时脸上绯红如潮,但仍是不拒郑涛,将双手搭在了他肩上。
悬在天上的几团乌云终是憋不住了,雨滴一点一点打在了少男少女的身上,少女本是侧着脑袋,可如此雨点就会漂在脸上,只好把头搭在郑涛肩上。她看见眼前少年脖子上的那道红色血印,心里如有钝刀相锉,几滴浊泪伴随雨点淌在少年肩头。
郑涛能觉察少女又在哭泣,便开口询问,少女不应,只是牢牢抱紧郑涛,将头埋进他那稚嫩的肩膀,虽不如父亲的宽,现在却承载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