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遥期收拾妥当准备去长生殿给姑母上柱香,顺便祭拜一下河西王顾氏一族的亡魂。
青鸾今日给她挑了一件素色棉衣,领子和袖口都镶着白色的狐狸毛。
裙摆绣着落雪白梅,三千青丝被青衿梳成简单又不失好看的发髻。
再带上几根素银簪子,清雅中又透着几分天真可爱,一出门就碰见了一身蓝色锦衣的林恒瑀。
林恒瑀看着如此打扮的陆遥期不禁有些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颜色的陆遥期。
心中一动,神色有些不自在,他平时虽说总会逗弄陆遥期,可从未觉得如此口干舌燥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林五公子大清早的,怎么会在这?”陆遥期看着林恒瑀不说话却不断变换的神色问道,这家伙又哪根筋搭错了,大清早的,学变脸么?
“啊,你……你说什么?”林恒瑀回过神有些不知在的说道。尤其是看到陆遥期身后几步远的青鸾和青衿,握拳放在嘴边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以掩饰眉宇之间的尴尬。
“我说林五公子大清早在这学变脸么?”陆遥期笑容轻柔的说道,丝毫不介意自己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反正以后来往的时候多了,不能一直瞒着她们,只是不要告诉她们他的真实身份便无事了。
林恒瑀不由脸色微红,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来问你晚些时候要不要去城里逛逛,这几日长安城没有宵禁,可以晚些时候回来。
夜晚的长安城,分外的热闹,毕竟我答应了要带你去玩的。
当然,你要是乐意帮我介绍一番我也是乐意之至,毕竟你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说到地主之谊的时候往前靠近了一步,低着头小声说道。
陆遥期看着他微红的脸色忍不住轻笑出声,往后一步拉开距离说道:“我还以为林五公子去跟街头卖艺的学了一身本事,故意来卖弄呢,既然是出去玩,你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丝毫不提地主之谊的事情,她现在可穷了,才不会傻乎乎的跳进他挖的坑呢。
“我哪有扭扭捏捏的?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你别瞎说。”林恒瑀连忙解释道。
虽然他确实有些不自在,可是没必要说出来啊,多少有些尴尬的嘛。
“好好好,你没有扭扭捏捏,林五公子你特别正大光明,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去长生殿了,你在这慢慢玩。”陆遥期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用不用我陪你一块儿去?”林恒瑀问完就后悔了,长生殿什么地方,悼念已故亲人的地方,她怎么会愿意别人去打扰她母亲的亡魂。
“不用了,我想单独跟母亲待一会儿,林五公子前去,多有不便。”果然,陆遥期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林恒瑀不由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提起陪她去长生殿,这样她肯定觉得自己又是故意的了吧,该死。
“是我唐突了,还望陆姑娘原谅。”林恒瑀一脸正色的说道。
陆遥期看着如此模样的林恒瑀,心中有些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如此有正形了。
“那林五公子随意,我就先过去了。”陆遥期说着对林恒瑀点了点头,就迈步往前去了,青衿青鸾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
“那你晚会儿去不去长安城?”林恒瑀看着陆遥期的背影扬声说道。
“当然,林五公子请客,岂有不去的道理。”陆遥期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
走了一段距离,青衿挠了挠头颇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刚刚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啊,真是一表人才呢,只是我怎么不记得小姐什么时候跟他相熟?”
“我与他也不甚相熟,只是昨日去见国师的时候碰到了,至于他是哪家的公子我也没有细问,毕竟男女有别,只因国师这两日不得空,这才拜托他帮忙看顾我们一二。”陆遥期自然不能如实相告,说他是北汉的皇子,他俩都是在夜里相见,所以只能随口扯了个谎。
“这长安城里也没听说哪个林家有如此出色的男儿啊?小姐既然与他不相熟。
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还是要注意男女大防,以免夫人借题发挥,到时候又泼你脏水。”青鸾还是比较冷静的。
如此姿容的男子,若真是长安城人士,那必定不会没有半点风声,若不是,对自家小姐如此殷勤,怕也会是另有所图。
“我昨日倒是听小国师提了那么一句,这人好像是天宝阁的少主,是商贾之家,侯门府第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世家大族都看不上这些从商的人家。”陆遥期只能半真半假的告诉她俩一些。
林恒瑀确实是天宝阁的背后之人,说他是天宝阁少主也没什么不妥。
“哦,原来是天宝阁的少主,难怪瞅着他一身的贵气。”青衿一拍脑门笑着说道。
虽说天宝阁是从商,但是架不住人家确实有钱啊,长安城里排的上号的富有,他们少主又如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如果小姐能嫁与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一生无忧了。
“无论他是从商还是入仕,小姐都不可与他有过多来往,以免日后落人口实,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刁难一番了。
侯爷和老夫人,绝不会允许他们的计划落空的,到时候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好了,您说呢?”青鸾小心谨慎的劝着。
她当日可是听到过,侯爷和老夫人是准备送小姐进宫的,所以是绝不可能会同意她随意出嫁。
无论对方是富可敌国还是权倾朝野,因为他们可打着当今圣上的主意,其他别的什么人怎么能与当今圣上相提并论。
在他们眼里,小姐是能给他们换来泼天富贵的人,想寻一个自己心仪的夫君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我知道,所以,回府之后,此事绝不可再提,你们俩知道么?”陆遥期目光坚定的吩咐两人。
“是,小姐。”二人齐声说道。
到了长生殿前,陆遥期接过二人手里装着的果品,酒壶,还有纸钱蒙着白巾的篮子,让青鸾青衿二人留在门口,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长生殿里摆满了长生灵位,各家都有自己特定的地方,陆遥期环顾四周找到了穆阳侯府的位置,恭敬的摆上果品,又拿出杯子倒了三杯酒,把酒壶放在一旁,往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点燃纸钱放在铜盆里,一边小声说道:“姑母,真是有愧,今日才来看你,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是遥期表妹,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也不知道遥期表妹去了哪里。
我既没有主动占有,那可能就是遥期表妹从台阶上摔下来,没了。她现在,应该见到你了吧。”
陆遥期一边往铜盆里添上纸钱一边满心悲伤的说道:“姑母,你不要怪我,我以后一定替遥期表妹报仇。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母亲,我便是陆遥期。
不管前世如何,此后,我都会记得,我身上有顾氏的血脉,也有你的血脉,也会时刻记得顾氏所受的冤屈。既然慕容晰让顾氏一族背上谋反的罪名。
既然他如此在意这越国的天下,那我就给他搅个天翻地覆,也不枉我是顾氏一族的女子。
母亲,您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得偿所愿。”
陆遥期说完,又认认真真的对着灵位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往一旁走去。
找到特定的地方,推开桌子,摸索出一个拉环一样的东西,用力一拉,只听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墙上打开了一个暗门,陆遥期走了进去,又在里边拉了一下,外头的一切恢复原状。
走进暗门,映入眼帘的是摆满长生灵位的桌子和照亮整间密室的蜡烛。
与外间唯一不同的就是灵位的样式,眼前的灵位上的名字个个都是朱砂的颜色,鲜红刺目,就好像鲜血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姓氏,顾。
陆遥期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说道:“顾氏的亡魂们,你们且安心,就在天上好好看着,这慕容皇室的天下总有一日一定会易主。
我顾云夏,在此发誓。从今以后,我将以遥期表妹的身份活下去,等越国覆灭,我再来告慰各位亡灵。”
陆遥期走到香火案前,恭敬的上了三炷香,然后绕过香火案,走到墙边,对着墙壁敲了敲。
其中一块中空,陆遥期小心翼翼的挪走那块砖,从里头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块精雕细琢的羊脂玉玉佩,一面刻着一副山水,背面刻着一个顾字。
陆遥期拿起来反复看了看,又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是记忆里的那一块没错,然后放在袖袋里,把盒子和砖头又都放回原处,仔细查看并无不妥,然后向外走去。
只是她走后不久,密室的另一处又出现了一个暗门,叶璟和国师双双走了进来。
“师父,小师妹把河西王府的信物拿走了。”叶璟肯定的说道,虽然看起来并无异样,可是这密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是小师妹没错,她一定来过。
“那本来就是河西王府的东西,她拿走是应该的。”国师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她果然如此选择,放不下过往,也罢,重活一世,肯定不会如之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