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露,开启了这座恢宏古城的新一天。
城里,一座豪华府邸的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一位衣着单薄的少年打开了房门。
烧水,刷牙,洗脸,洗衣……
做完之后,少年便盘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坐,便是一个上午。
日渐高升,逐渐来到了晌午。
少年终于是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站了起来,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摆设极为简普,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座用来祭拜用的神龛(kan),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少年来到神龛前,点燃了三支香,然后拜了三拜,最后将香供上。
只是这神龛中摆的并不是传说中的神佛,也不是什么流传的英雄豪杰,分明是少年自己的雕像。
自己拜自己,那可是大忌!
“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已经死亡,便该安息,何必留下一股执念。”
“我这个人怕麻烦,但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沧澜古城我一定会走一遭。”
“你我一体双魂,也并非是我窃了你的身体,你又何必恋恋不忘。”
……
一体双魂,便是那些古籍传说中才能出现的存在。
而面前这少年便是一体双魂,但他又与那些古籍中所记载的情况不同,因为其中一魂并不是这片土地天生地养所诞生的,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死亡,或许只是另一段新生的开始。
十三年前,王秩来到了这个世界,母亲怀胎十月,而他从第六个月开始恢复了意识,之后他渐渐明白了自己变成了还未出生的胎儿,外面的世界也不再是现代了。
当他从母体中诞生时,王秩才发现原来这具身体还存在着另一个灵魂。
而更令王秩无奈的是,这具身体他并没有操控权,就如同一个人有两种人格,王秩属于那个被主人格死死压制的那种。
就这样过了十年,直到三年前发生了一场变故,另一个灵魂在这场变故中受到了致命的伤害,王秩才真正接管了这具身体。
只是,另一个灵魂却留下了一些东西,王秩把这些东西称作“执念”!
日常祭拜,说了那些不知道重复多少遍的话之后,王秩走向了厨房。
晌午了,该做午饭了。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一个苍老的声音。
“秩少爷可在?”
王秩目光一转,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直接转了方向,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院门。
来的是一位老者,双鬓微白,面容和善,看起来普通,平凡。
只是那一双偶尔闪过一丝精忙的眼睛让王秩明白,这位老者并不像他看起来那般简单。
并且,在这诺大的府邸,这位老者便是少年这三年里见的次数最多的人了。
“老管家,今天是什么日子,您老怎么上门了?”王秩有些奇怪。
他这院子,位置极其偏僻,府里绝大多数的下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三年来,除了每月发放一些物资的时候,只有逢年过节,老管家才上门请他去正厅吃上一顿饭,其余的时间完全是自己独自一人。
老管家开口说道:“小少爷,大公子请您去一趟。”
声音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轻视之意,似乎老管家没有意识到王秩在家中的尴尬地位。
“大舅?找我何事?”
“小少爷,大公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多问的。”老管家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坏事。”
王秩沉吟了片刻,老管家管理这府邸的大大小小事物几十年,能够说出这句话,想来这次大舅召我前去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大舅找我,自然该去。不过,可否让我换一身衣服,毕竟我现在这身……”王秩说着,扬了扬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袖口的补丁。
“老奴在这里等着少爷。”老管家说完这话,就走到一旁,不再言语。
“那便劳烦管家多等片刻了。”王秩说道,然后径直走向了屋内。
很快,王秩便换好了衣服。
“老管家,劳烦您带路。”王秩走出院子,合上院门,对着老管家说道。
“小少爷,请随我来。”说完,老管家便迈起来步子,王秩紧随其后。
一刻钟后,王秩静静的站在书桌前面,带着他的老管家自觉地退了出去,并且小心的关好了书房的门。
书桌后面坐的男人是王秩的舅舅,这座府邸的主人,赤焰镖局的掌舵人,唐长忠。
但此刻,唐长忠仿佛是没有看见王秩一般,继续做着重复的事情,取下案牍,打开,批注,如此循环往复。
“舅舅,外甥来了,舅舅召外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略微等了片刻,当王秩发现唐长忠没有丝毫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的时候,王秩开口了,言辞简洁,直奔主题。
“你先坐着等等,渴了可以喝点茶。”唐长忠头也没有抬,只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舅舅。”王秩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反身坐下,再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左边案牍的高度在慢慢减少,右边阅览过的案牍的高度在慢慢增加;高挂天空的太阳也渐渐落下,只剩下最后的余晖还照耀着大地。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王秩的神游天外,接着传来一句轻柔的女声,“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让奴婢请您去用餐。”
“告诉夫人,我等一会就过去;另外,多备一副碗筷。”说着这话,唐长忠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案牍。
“是,老爷。”门外的女声应了一句,接着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消失。
王秩转过头,迎上了唐长忠的目光,接着王秩站起了身子,对着唐长忠恭敬地喊了声:“舅舅。”
四目相对,王秩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陌生而又熟悉,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审视的目光,中间又夹杂着其它一些什么东西。
但是,王秩没有回避唐长忠的目光,因为,每个人都应该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片刻之后,王秩得到了回应,他得到的是唐长忠的一句话,“你很不错。”
“外甥多谢舅舅夸奖。”再次说话时,王秩便低下了头,不再与唐长忠对视。
先前与唐长忠对视至少证明了王秩的胆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刚刚踏入三流武者的小角色都有勇气和一位先天对视的;而现在王秩低头,则是晚辈对长辈应有的尊敬。
这叫做进退有度。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王秩这具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继续抵抗舅舅的气势压迫。
毕竟,这是一个个人战力天差地别的世界。
最初的十年,王秩潜藏在这具身体的深处,随着另一个懵懂灵魂一起,透过这具身体纯真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
青翠的小山,茂密的树林,清澈透亮的小溪,还有水中嬉戏的孩童......倘若不是那些与现代服饰无论是从样式还是制作材料都大相径庭的衣服,王秩甚至都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的农村了。
那是一个不小的镇子,而镇子里的最强战力,王秩的大伯,也只能够以一敌六,六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超凡的痕迹。
生活平静,恬淡,记忆中充满着欢声笑语;有时候,王秩甚至会想到:哪怕没有自由,这样生活一辈子,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所有的美好在三年前终结了;因为灾难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到来;说是灾难,到不如说是一场根本愿意去回忆的噩梦。
山崩,海倾,地裂......还有那一抹沧澜兽影。
另一个灵魂消逝了,只剩下一些执念,王秩则顽强的活了下来,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王秩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东西,揭开了这个广阔世界的一角。
这似乎是一个武者的世界,从普通人到后天武者,后天武者就是所谓的几流高手;再从后天武者踏入先天罡境,所谓先天,便是凝气为罡,宵小之辈无法近身;最后从先天罡境成为一代宗师,所谓宗师,便是能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并且全身而退的存在。
宗师之上,似乎就没有了。
但王秩三年前的经历告诉他,宗师之上,绝对还存在着更高的境界;只是这些东西不会被记录在摆放在藏书楼,能够让人随意观看的普通书籍里。
唐家,是这座城池的十大家族之一;唐长忠,王秩的舅舅,唐家的主事人,在他的带领下,十大家族排名由第九回到了第七;唐家的最强者,唐峰,唐长忠的父亲,王秩的外公,也是这座城池的十四位宗师之一。
一代宗师,无数武者仰望的存在,而这座城池仅仅明面上就存在十四个,只因为这座雄伟壮观的城池叫做:沧澜古城。
沧澜古城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了上千年,与其说它是一座城池,更不如说它一座门户,因为沧澜古城连接着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猩红莽原。
猩红莽原是一座天然的狩猎场,这里有数之不尽的猎物,价值不菲的妖兽内丹,还有被妖兽看守的奇珍异宝;当然,还有被那些东西吸引而来的猎人。
有一句话是对它最好的诠释:猎人与猎物是一体的,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