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势如此大,还真让这两人有所意外。
“这里比以前繁华了不少。”
黑色斗篷的人环视周围。
这里是一座岛屿,周围尽是皑皑白雾,尽头是一片黑色。未知的前方让人心生恐惧。
良田,花草树木,鸟儿成群,走兽遍布,应有具有。美好的风景也是没的说。
“也是。看惯了繁华景象谁会留在荒芜之中。”说完这句话,这人转身看向还跪着的众生灵。“好了,你们都起来罢。”
苏羽恭敬地站在一旁,“多谢师父。徒儿这里还备有上好的云雾茶,还请——”
这人伸手阻断苏羽还没说完的话,“不去了。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实现之前对你许下的承诺。”
一句话,加上之前喝下的还魂茶,让前尘往事疯狂的涌进脑海。
苏羽出生在贵族世家,爷爷是当朝丞相,爹爹是年轻的太傅,阿娘也出身名门望族。当时的苏家可真是盛名不断。
阿娘刚嫁进一年,就生下了一对极为可爱的姐妹。听家中仆人说她出生那一日,帝王下令普天同庆,甚至还大赦天下为她们姐妹俩祈福。
两姐妹吵吵闹闹,欢欢乐乐的在苏家成长。爷爷奶奶慈祥,爹娘恩恩爱爱,全府上上下下也都很和谐。当朝帝王也对她们疼爱有加。
本以为生活就可以这样继续美好下去,谁能想到这一切就在苏羽十岁那年彻底终结。
那一年,天下大旱,百姓民不聊生。邻国趁虚而入,发动战争。年迈的爷爷为了抱住皇家血脉自请上场杀敌,爹爹也随后跟去。
战争持续不到一个月,朝廷奸臣内斗不止,加速了灭国的步伐。
苏羽姐妹被一少年救出,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是滔天的烈火顷刻间吞噬了自己的家。
被焚心之痛生生痛醒的苏羽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在面前无限放大的恐怖面具。
“啊!”
惊呼的同时手脚并用的连连后退,还带起了一片尘土。
“你这小女娃,刚醒就这么不听话?”蹲着的人伸手拍打面前的尘土,对苏羽的反应很是不满意,“这就是你们大家闺秀的样子吗?”还不如那些成天奔跑在野外的孩子呢。
苏羽早就被吓得没了力气,这下面对着恐怖面具人的靠近变得不知所措。就在那人伸手抓她的时候,一抹娇小的身体扑在了自己身前。
“不许你伤害我妹妹!”
声音还在颤抖,却做出了勇敢的动作。
“哦?”面具人像是被震惊到,伸手掂起了护住苏羽的女孩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你看起来比她还要瘦小,没想到你是姐姐?”
“她家里人都死光了,原先接生婆也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说得准么?”
另响起一道干脆纯净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山间清澈的小溪,细细流动,滋润着听到的人的双耳。又好像是天地间最和煦的春末夏初的清风,不冷不热温暖恰好。
“少主说的也是。”戴着面具的少年一声嗤笑,把女孩放了下来。“这两姐妹长的又是一个模样,或许早就被人弄混了。”
少年退后一步,站到身着白色长衣,面具只遮住了眼睛的人。这人身材修长,气质决然。
苏羽的一双眼睛直接钉在了这人的身上,直到一双细长优美的手把自己抱着扶起来才回神。
“你、你是谁?”慌张失措的挣脱出这人的怀抱,一下就跳着躲在了姐姐的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质问到。
“辰栖。是来接你们去我那里的。”
和苏羽长相一样但是比较娇小的女孩后退一步,把苏羽护得更加严实。“我是苏语,语言的语。我妹妹是苏羽,羽翼的羽。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但是我们有家不能和你走。”
小小的一个,眼神却是无比坚定,说的话也是分外认真。
辰栖轻笑,“可是你们的家已经不在了。你们的国也不在了。还有,记得唤我一声—姐姐。”向右迈一步,把挡在身后的血河尸山露了出来。
“前面是杀红了眼的敌军,后面可是凶残无比的猛兽。除了和我走,你们两个还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能去哪里呢?”
辰栖的嘴角是上扬的,说的话却是冰冷袭人。
“阿雨。”
和孪生姐妹僵持了好久(其实只有一分钟)的辰栖忽然压低了声音喊出另一个名字。
就见从树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红衣握着剑的少年。
“弟子在。”
“打晕了扛回去。”
扔下这句话,辰栖转身就走。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羽飘远的思绪被自家师父的声音拉了回来,立即弯腰拱手说道:“没什么。只是如今的情况,徒儿可能无法和师父前去。”
“当初你可是一直不满我的安排,很有气势的要和她比试的。”
黑色斗篷的人笑出了声。
苏羽立刻红了脸,低着头小声编排,“还不是您一直说我们是一起出生,不分前后的。”
“听到你在说我了。因为这个,你不去也得去。”黑色斗篷的人上前拉过苏羽的手腕原地消失。
留下的生灵看着岛的入口方向心虚地眨眼,女神被强行带走他们也没得办法。
苏羽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在奈何桥上熬汤的孟婆。
直直地看了一会,看到孟婆往这边看来她下意识的转身背对着。
“师父……您还是让徒儿回去吧,往生涯今日不同往日,有很多事情等着徒儿做。”
看到苏羽起伏的后背,黑色斗篷的人转头看向继续熬汤的孟婆。“我之前说了,只要你渡过九个亡灵,我便答应你的要求。如今你渡的人可是数不清了,我不是更应该实现承诺吗?”
苏羽转身对着这人直接跪了下来,“是徒儿年幼无知。徒儿早已知错,还望师父收回!”
那声骨头碰地的声音,听了都觉得可疼可疼。
这人单手扶起苏羽,不说一句话只是扶着她走向奈何桥。
苏羽用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师父的手还是扶着她手臂的状态,根本没有动。
挣扎间,他们三人已经到了孟婆跟前。
感觉到气息的孟婆放下手中的长勺,用脱下来的围裙擦干手之后走了过来。
“大人。”
早就低下头的苏羽被这声“大人”惊得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就和孟婆来了个对视,低头的动作被孟婆无欲无求的眼神止住了。
接过手下人手中的白布把小方桌擦干净的孟婆轻声细语道:“这个时辰正是忙碌,还请大人在此小坐。”
孟婆走后,苏羽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看。
“大人,这是为您准备的云雾茶和雪烈酒。”有人端上茶酒。
黑色斗篷的人把唯一的一杯酒推向苏羽。“雪烈酒,你这小孩只出口不进口。今日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苏羽皱着眉低头看这杯血红色的酒。刚开口,浓烈的香气就往嘴里钻,口腔、鼻腔全是酒香。
刚喝一口,就听到师父的声音。“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早些时日我怎么听到有人向那那少年魔王倾诉?”
早已遗忘的记忆随着这段话携带着酒气扑来。
“姐姐姐姐!你尝尝我新摘下来的茶叶!”
“师父,弟子已经习得最后一章。这是弟子亲手所做。”
“少主,酒庄已遍布九州。”
……
“姐姐?那个兄长怎么离开了?你不是说我们都不离开你这里吗?”
“凭什么?!姐姐,我不服气!凭什么她就可以去地府,而我只能在这里待着?”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茶沏好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
两个斗篷人看着失神的苏羽一言不发。刚准备再添一杯新茶时,魔族人突然出现。
再看孟婆,她已经和手下一起安抚惧怕到想要飘散的亡灵。
当一切都就绪后,就见昤昽从忘川河中出现。
不止是他们二人侧着身子看,还有一直藏在脖颈后面的小精灵扶着这人的脖子探出半个小脑袋瓜儿,目送昤昽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还想再多看一眼,却被一只手推了回去。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黑色斗篷人转过身来握住苏羽的手,“我们也该走了。”
“好。”另一个人对他一直是很好很好的脾气。
等苏羽回神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床纱,还有跪在床边哭红了眼睛的萝卜精。
“哭什么?你家女神我还没死呢。”故意用了点力气把那丸子头的小女娃脸上的泪擦干净。
小娃娃:(‘-ω??)
还在抽泣的小娃娃站起来跑出门外,不一会又推着那个黑色斗篷的人进来。
这人把小娃娃和手帕一起扔给躺着的苏羽,“你要是再晚醒一会儿,我可真就让人把棺材抬进来了。”
苏羽把小娃娃放在地上,直接在床上跪下,“还请师父告知徒儿阿姐为何如此。”
见她一本正经,这人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变出一把折扇把玩在手里,“如你所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点什么。三个地方比较起来,就属你这里最自由,代价也是最小。”
那折扇挑起苏羽的下巴,“现在换我问你了。当初你为何非要那孟婆一职不可?”
苏羽自嘲一声,“当初在您那里学艺,偶然一次见到了爹爹。我拿上好的白茶和一个侍女换了一下,靠近之后才知道那人不是爹爹,而是地府中人。我本以为到了地府就能见到那人,也方便我找寻爹娘的转世,这才生出执念来。”
“又是何事让你放下了?”这人收回折扇,提起一直捶打自己脚的小娃娃再一次提问。
小娃娃:(?`~′?)
苏羽跪坐好,看向远方的眼睛里满是温情。“早时候我以为九个亡灵很好渡,谁知第一个亡灵就让我等了千年之久。弟子学医不如长兄和阿姐精湛,面对那个老者就变得茫然起来。还是他提到了我沏的茶。本是应付自己的茶竟然被老者夸赞绝妙,要给弟子回礼。那时弟子早在无聊之中把杂乱不堪的往生涯整理了出来,看着光秃秃的天地觉得很是孤独,刻意为难他说要一个什么都有的世界。
老者思考了很久才说他精通丹青,又随身画卷。于是就动起手来了。弟子也不知,老者竟然痴迷到那种程度。为了给我一个世界,耗费三天三夜画出一副九米长的巨幅山水画来。
见到画的苏羽:Σ(°△°|||)︴
此画刚成,荒芜之地立刻变得有山有水,虽说花草树木只是个苗头,却也好过太多。第一个亡灵离开后,不足三日就出现了第二个亡灵。此后亡灵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他们回馈给我的东西也是什么都有,这才有了往生涯今日的繁华。”
听她说完全部,师父像是欣慰一般点头,“总的来说,就是对这里产生了感情。”
原本云里雾里还担心女神会离开的小娃娃听完这人说的立刻明白了,开始手舞足蹈庆祝。
“你不去也是正确的。那日的人是冥王,如今早已完成任期入了轮回。冥王也更迭了三代。”
看到苏羽惊诧的眼神,他放开了小娃娃,继续解释,“和人界的更替一样,所有的种族都需要更迭,不过是时间和去留的差异罢了。”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辰栖,我们该走了。”
这人摘下了斗篷,恐怖的面具没有吓到她,倒是那一头白发让苏羽惊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师父——”
辰栖蹲下来双手抱住苏羽把她扶起来,“小羽做的很好。只是你在阴差阳错中参与了进来,往后的发展便半点由不得你我。我本是要应了你的要求,将你和语儿换一下,既然你已经换了思绪就只好委屈你继续留在此处了。”
师徒两人还在叙旧,另一个人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握住辰栖的手腕就消失在法阵中。
————————分割线又来了(???ω???)————
“你背后藏的可是雪烈酒?”
对方不语。
“想问什么直说就可以。”辰栖接过那杯酒,猛地扬脖一饮而尽。
对方想要阻止,却晚了辰栖一步。
“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这天地之间没有能强迫我的生灵和物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