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册虽然对余蒙蒙他们说是接风洗尘,实则在边疆,能找到的食材确实有限制。当余蒙蒙看到满桌堆集的羊肉、牛肉和各种狍子獐子等野味的时候,胃口顿时就减了大半。白慕早知如此地看了她一眼,就施施然落座。余蒙蒙没办法,勉强自己当着东道主白册的面笑得自然些,然后也顺着坐到了白慕的旁边。
天知道,吃一桌子的肉其实比吃一桌子的蔬菜难多。满桌子的肉,仅仅是让她看一眼就就得肚子里饱了。
白册冰冷的面庞依旧如同方才所见,冷峻得像是寒冬腊月凌冽的春风,人缘全靠颜值在撑着。他见余蒙蒙虽然满面笑容,眼神却十分诚实地尽是嫌弃,遂解释道:“郡主,这些菜都是当地的特色没事,烹饪的方法也是颇具有当地的特色。”
他潜意识里觉得,若是不解释几句,这个承国来的郡主可能连筷子都不会动了。
“嗯,我试试。”余蒙蒙知道白册这是看出自己嫌弃的表情了,遂十分配合地笑着,伸手去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细细地咀嚼下来,只觉得味道不差,倒也不觉得好吃到哪里去。但到底还是比他们这一路来吃得要好许多了。入了城镇的时候,还能住个客栈,吃点儿手艺比较好的菜,可是在山上,树林中,他们就真的只能靠干粮和不时打些野味来度日了。入口,余蒙蒙的眼睛一亮,连声说好吃。这份简单的快乐情绪,感染了在坐的其他人,一时之间,倒也都动了筷子。
白慕想来进食的动作和仪态都十分优雅,反观旁边的余蒙蒙,吃相倒是豪迈得比她旁边的这个男子还要更为像男子些。白册少年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行军打仗的戎马生涯,所以见了豪迈大方的人,不论男女都十分的欣赏,一时之间,看着余蒙蒙的眼神倒也柔和了许多,不似方才的锋利敏锐。
这一点,白慕最先察觉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朝自己旁边吃得不亦乐乎专心致志的余蒙蒙看过去,心里顿时更觉得这女子没心没肺。三哥一顿饭就将她收买了,幸好今日来的是从前同自己亲厚的兄长,若是换了旁人,岂不是要落入人家的圈套中。
正在内里思量之际,忽然脑中就响起了余蒙蒙的声音,只听她道:“白慕,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对你这个三哥有着深厚的情感。所以才会对他不设防备的。何况,他一身正气,加上对你的思念,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了咱们的。”
白慕忙朝余蒙蒙看过去,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就像是某种癔症一样。余蒙蒙这厮仍旧是不亦乐乎地吃着,边在他的脑海中灌输某种声音,边继续不亦乐乎地吃着。样子看起来,活脱脱是某个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饿死鬼一样。
你能了解到三哥脑海中的想法吗?白慕知道,这是余蒙蒙用神识往自己的脑海中传音,往日在宫中的时候,也没少见她和千面如此。只不过当时,余蒙蒙的全身灵力被废,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千面单向去做的。
余蒙蒙差一点儿就没控制住,头正要向下点一下,蓦地止住了。白册的眼神太过犀利,保不齐她一个动作,就能从其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她不能冒这个险。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抡圆了胳膊,去夹摆在自己面前的一道红烧蒜蓉兔子肉。在心中回答了一句,道:
不行。除非他对我没有防备。你哥哥的心里素质太硬,我挤不进去。
白慕听了眼皮子一翻,冷冷地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不满地在心中道:那你还这么自信,我就算同三哥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能证明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待我仍旧如同当初一样。
放心啦!余蒙蒙咬了一口兔子肉,陪着调制过的蒜泥,只觉得满口生香。她侧头看了白慕一眼,笑了一下,继续对他道: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你怎知他不是在做戏呢?白慕反问,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样轻易地就用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来信任一个人有些不满。
余蒙蒙知道他的顾虑,低头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碗内盛满了烫,不温不凉的液体,正好入口,张口喝着,遂继续传音,颇有些自大:我见过的演技精湛的明……不是,戏子,比你多多了。你放心吧,你这个三哥,绝对是可以信任的。
白慕听了她这样笃定的话,内心颇为不赞同。他倒不是怀疑三哥,只是在皇权争斗的漩涡中,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沾染些争名夺利的心。他只不过是无法放心罢了。
何况,他同余蒙蒙这次回到祈国的目的,也让他心里不得不小心谨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余蒙蒙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见他的神情还是不以为然,所以便暗自笑了一下,不再继续相劝了。她知道,人心这种事情,事情需要的时间久了,才能证明。
一时片刻的,白册怕是将自己心剖出来,都未必能令人信服。
她确实是听不到白册的心声。他对人的戒备心太强,使得余蒙蒙的神识别隔绝在外。但是她可以听到白册身边的那个牛沉将军的想法。
什么三皇子为了七皇子主动在陛下面前请缨啊之类,三皇子自从得知了白慕皇子要回国的时候,几乎日日都渴望他的到来云云。
说到底,余蒙蒙不光是仅凭白册的一个眼神就确定了他对白慕是真心的。一个人平时的表现如何,同他朝夕相处的人是能够有所体会的。
更何况,一个人演戏,演上一时片刻可以,时间久了,自然是要露出马脚的。而余蒙蒙根据牛沉的心里的想法,肯定白册没有演戏。如今的白慕无权无势,又是从邻国孑然一身回来,身上不带有任何的实权。白册有这个必要在一个权利都没有的皇子身上费功夫吗?
不得不说,皇家中能有这样自然的手足情谊,还是让余蒙蒙颇为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