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黄泉路彼端的钥匙这回事,本来是越隐蔽越好,最好能死死地埋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但余蒙蒙目今喝醉了酒,兴致又出奇的好,萧离纵然想阻拦,却也歇了心思,不去拦她。再来,君扶风是自己这边的人,又身为仙矶阁阁主,断然没有泄露消息的可能。
何况,这件事,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无关系。
萧离叹了口气,心道:无妨,她若是实在心中烦闷,不妨就让她借此抒发一些情绪也好。
按着她从前的性子,这样憋着,实属反常,让萧离无法适应。
余蒙蒙此番心中的事情,确实是不想同任何人说出来解决。毕竟,这件事情,不好说。
君扶风还在惊讶之中,说她的体内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股强大的灵力。余蒙蒙不由取笑起来,侧身坐下来,仍在萧离的对面,接过来对方斟满的酒杯,道:“怎么,仙矶阁不是号称六界最大,也是最灵通的消息机构么?竟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由此,余蒙蒙心中便也可以得知:就算是为神仙服务,也无法尽窥天机。
“本阁主的消息自有来源,你无须多问。何况,大大小小的事情,不问巨细,一律收入阁中,本阁主就算是时间充裕,也得一一先后来阅吧?”君扶风被讽,面上不由一阵难看,他当即就回了过去。同时,心里却明白,余蒙蒙说得这些虽然是无意间的几句撩拨,却说中了自己仙矶阁中弊端。
自从他接受仙矶阁阁主的位置以后,仙矶阁其他部分的运转,还是同之前一样。但是,分明,就是滞后的。有些消息,还是花了极大的代价得来的。
原因无他。当年他父亲将仙矶阁之位,传授于他的时候。他的资历,其实尚且,根本就无法开启仙矶阁中的天书。
事情瞒到现在,他和父亲自然都费了一番苦心。只是父亲已经彻底同仙矶阁断绝了关系,至今踪迹难寻。
如今,在这样寂寂的夜中,突然被人这么无端一提,君扶风的心中更是烦闷。遂也坐下来,将面前的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余蒙蒙朝他看了一眼,知其心中不快,便不再言语。对上萧离的目光时,苦笑了一番。萧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对于君扶风的事情,萧离也略略知道。但知道归知道,却也只能深深地埋在心中不能说出来,最好可以当做不知道。或许旁人还不甚清楚,君扶风看着是个温润儒雅的男子,但实际上的性子,确实一贯的不喜服弱。尤记得他那时初来无为山上的时候,明明是乖巧又漂亮的小孩,却时时刻刻都是满脸的不爽快,无论做什么,都要争在最前面。
那时候的萧离便处处都让着他,唯独祁子月不肯,平时懒懒散散的性子,一看到君扶风认真,她也按捺不住地,非要抢在君扶风的前面。
日久天长,这对青梅竹马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所有人的感情,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了。尤其是祁子月和君扶风,他们的年龄相仿,兴趣爱好也总是一般,所以感情要比同萧离一起时好了许多。
萧离年长他们许多,自然不会介意。他从前同师傅一样设想过,师妹虽然是天煞孤星的命,但一辈子得君扶风庇佑,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那个时候,祁子月还没有一心扑在魔君白华的身上,也不反感同君扶风在一起。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不知不觉地变了。
对萧离来说,目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祁子月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而君扶风则同庞缪纠缠不休。每每于寂寥无人之时,想到这些事情,就让他的心里泛起苦涩的涟漪来。
自从师傅走了以后,他便觉得事事都有愧于师傅。
渐渐地,月向西斜,暮色深沉,地面上开始弥漫着淡淡的雾气了。
三人喝着酒,半响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越喝这酒,屋中的气氛便越安静,也越寂寥。
余蒙蒙站起来,估摸着时间的早晚。君扶风见她朝窗外望着月色,便笑道:“怎么,你这个新妇,便要回去了么?”
“你怎么知道?”余蒙蒙听了,似笑非笑地问。朝外迈了几步,在粗壮的木制朱栏上一坐,斜着身子回首,道:“今儿个,我还偏就不回去了,又能怎么着?”
回去的话,看到宁泽,宁老夫人的那些念头定然如同上升的气泡一般浮出来,让自己避无可避。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余蒙蒙的心里便一阵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她说完,侧头看着天上的月光,伸出手去,似要拦一缕月光抓在手中似的。时有轻轻的风吹过来,将她的轻质的纱裙吹得扬起来,使她整个人,都如同在云端飘逸飞行一般。
萧离看着,目光微沉。他本想道一句,嫁人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当时,她被君扶风带出来,本来是可以同人间彻底斩断一切关系的。可是,她却执意要回来。
但是,如今她这副模样,萧离想自己若是说她,怕也听不进去。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君扶风在,不可对她太过苛责。不若等她清醒的时候,自己适当的告诫一番便是了。
余蒙蒙朝楼下望着,只见下面栽种着一片丫丫杈杈的桃树,因为萧离的灵力,所以看着竟然是烂漫盛开的模样,其旁有一个小小的内院水湖,水面被清凉的月光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深蓝暗黑色,同那些亮光交映着,看得人的心思也不由一阵恍惚。
酒意上涌,余蒙蒙忽然觉得,那水中的月亮,似乎也触手可及。便身子向下一转,伸手去捞。
萧离和君扶风被吓了一跳,忙跑过那栏杆边,眼睁睁地看着,余蒙蒙的身子朝下飞扑过去。
来不及多言,萧离当即纵身飞下去,追着余蒙蒙的身影。不料,余蒙蒙看见他上来,竟粲然一笑,继而朝旁边动作极为漂亮地翻转了一下,躲开了萧离伸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