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鲁尼苏一听,阿爹要被打死了?这还得了,赶紧朝燕京军营的方向跑去。
才跑了几步,刘秉忠叫住了他:
“纳鲁,你这样去怕是于事无补。”
纳鲁尼苏一想,还真是这样,以自己的身份,别说救出阿爹,不被当场打死都是轻的。
蒙古人将人划分为四等,第一等自然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三等是汉人,四等人是南人。
所谓南人,就是纳鲁尼苏这样的南方人,这在蒙古人的眼中是最下等人,杀了也就杀了。纳鲁尼苏知道,蛮干是要吃大亏的,于是跪下道: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阿爹吧!”
刘秉忠不是不想救,虽然他是光禄大夫,那也只是在忽必烈眼中相对重要,在普通蒙古人眼里,他还是个汉人,地位仅仅比南人高一点而已。
刘秉忠犹豫道:
“这个巴剌瓦赤根本不买我的帐,想要救你阿爹,只有皇上出面才行,也只有皇上肯听我这个汉人说两句。”
纳鲁尼苏叩首道:
“刘大人,如果皇上肯放过我阿爹,纳鲁愿意献上重宝,为定都大典献礼!”
刘秉忠心头一动,他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新燕京城已经落成,忽必烈就在燕京,如果顺利,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够拿着忽必烈的手谕去阻止巴剌瓦赤。
刘秉忠先派遣一位下属去燕京大营,拖住巴剌瓦赤,他带着纳鲁尼苏骑马狂奔,前去拜见忽必烈。
忽必烈正在临时官邸,听一群汉人儒生讲述经典,见刘秉忠带着一位随从匆匆而来,便问道:
“子聪先生?想是皇城竣工了,前来贺喜吧?”
刘秉忠拜下道:
“刘秉忠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鲁尼苏也随刘秉忠拜下:
“纳鲁尼苏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大为满意,自从采用汉人制度,称帝以来,汉人的一应礼仪,让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优越,这是作为一位蒙古可汗体会不到的。
“说吧,子聪先生,必然是有要事见朕。”
“皇上,秉忠前来,是要向皇上请求,替一个人作保。”
“哦?什么人值得你这位光禄大夫亲自求情?”
刘秉忠便将事情的大概情形讲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忽必烈迟疑道:
“既是个南人,要朕亲自出面,恐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刘秉忠道:
“陛下,纳鲁既已是我大元之臣,又有功劳,再将其父视为普通南人对待,多有不妥,还请陛下开恩。”
忽必烈还是犹豫,于是挥手示意纳鲁尼苏先出去,他还要与子聪先生再商量。
纳鲁尼苏出去后,刘秉忠道:
“陛下,这位纳鲁尼苏,可能你已经没有印象了,他就是献上水西宝镜的那位。”
忽必烈眉毛一扬:
“哦?水西宝镜就是他献上的?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位能够弄到水西坊宝货的商人?”
“正是此人,他这次求我救父,许诺献上重宝,为定都大典献礼。”
忽必烈试探道:
“子聪先生果然对朕忠心,既是这位商人能够搞到手的重宝,想必价值不菲,若是一般臣子,恐怕早就中饱私囊了。”
刘秉忠赶紧道:
“皇上,此人献宝救父只是其一,他的目的恐怕是想让我向皇上引荐他自己,以保他父子在我大元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刘秉忠见忽必烈屏退儒生和左右,便轻声道:
“陛下,此人曾是水西大祭司心腹,潜入纪弘成水西坊做事,他知道不少内幕。”
这一句搔到了忽必烈的痒处,他毫不犹豫的道:
“好,来人,叫伯颜来。”
伯颜就在官邸外,忽必烈命他立刻飞马救人。
且说那巴剌瓦赤命人把格鲁拖了回来,拾起桌上的快刀走过去,刷的一声抽出,就要斩下,吓得格鲁魂飞魄散。
正在此时,军营外面一个声音道:
“瓦赤将军,刀下留人!”
巴剌瓦赤下意识的停下了斩下的动作,看看来人是谁,却原来是光禄大夫刘秉忠府上的家臣。巴剌瓦赤顿时火起,你这个汉人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把这个汉人给我绑了!别以为你的主子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你就可以在本将面前发号施令,既然你送上门来,就拿你试刀。”
刘秉忠派来的人叫做胡麻子,曾是山里的盗匪,有一次受了重伤,得到刘秉忠的救治,从此不当土匪了,跟着刘秉忠当了几天和尚。再后来,刘秉忠跟随忽必烈,他也随着师父一起替大元做事。
胡麻子既然当过土匪,自然有几分匪性,于是道:
“巴剌瓦赤,你砍了我胡麻子,顶多跟我师父结仇,我师父若是奈何不了你,算我胡麻子白死。可如果你敢砍了这个人的头颅,陛下可能会灭你全族。”
巴剌瓦赤倒也不糊涂,他随之知道这些汉人狡猾,但如此明显的送死举动,必然是事出有因,于是哼声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砍你的头,然后再砍他的,我倒不信皇上会为一个南人老狗杀我蒙古勇士。”
胡麻子哈哈大笑道:
“巴剌瓦赤,如果半个时辰之内,陛下不派使者来救人,我胡麻子不但自动献上这颗头颅,还要给你十面水西宝镜,怎么样?”
巴剌瓦赤一愣,十面水西宝镜,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巴剌瓦赤冷笑道:
“好,我答应你。暂且留你狗头,不过你怎么不说,我输了又当如何?”
胡麻子冷笑道:
“将军若是输了,以将军输不起的性格,自然是不了了之了,我胡麻子难道还指望将军有所补偿?”
巴剌瓦赤笑得声震瓦砾:
“算你胡麻子识趣,你这样的人是不容易死的,连我瓦赤都觉得杀了可惜。”
巴剌瓦赤话音未落,大营外军士传话:
“中书左丞相大人到!”
巴剌瓦赤心头一惊,中书左丞相,正是伯颜。说巴剌瓦赤在军中最忌惮谁,便是这位伯颜了,能文能武,能谋善断不说,而且行事果断,如果巴剌瓦赤敢挑战他的底线,恐怕立刻会有杀身之祸。
好在两个人头都还在,目前搞不清伯颜的来意,先看看再说。他命人把两个人都押到营寨里关押起来,如果伯颜不是来保人的,再砍也不迟。
伯颜来的很快,此人其貌不扬,却是行事如风,眨眼功夫便带着一干人大步流星到了大营演武场。
不等巴剌瓦赤开口,伯颜先问道:
“人在何处?”
伯颜不喜不怒,淡淡的一问,巴剌瓦赤不敢提所问何人,而是直接道:
“大人,两个人都违反了私闯军营的军规,正在等候发落,既然大人来了,还请大人定夺。”
“定夺什么?放了!人带过来我亲眼过目。”
巴剌瓦赤努嘴,几个军士便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格鲁带了上来,刘秉忠的门生胡麻子则被松绑,自己走了过来,见到伯颜,拜下道:
“胡麻子拜见左丞相!”
伯颜颔首,只是瞟了格鲁一眼道:
“这个人好好治伤,死了残了,我砍你脑袋。”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巴剌瓦赤在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