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颜无咎终究还是贪恋汴州城的酒肉,辞别那怪人之后,又在城中浪荡了一日,直至第二日方才出门打探这密信中的“环山”,颜无咎猜想,此“环山”应是山形之称,并非山名,颜无咎一问才知道,这汴州城乃是黄河平原,境内并无大山,更别提这密信中的“环山”了,这与那怪人的说法倒有些相似,不过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不能说明那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了一番,并无头绪,只能边问边找。
“师傅这不是与无咎开玩笑吧,无山之地,何来环山?”颜无咎行到城郊,倚靠着一颗大树歇息,现在天气渐热,此时近正午,焦躁不安。
在树下歇了几炷香时间后,颜无咎起身上马,拍马行了几步,只见那大道开阔,不禁心生豪迈,扬起马鞭驱驰前行,忽的只见那大道边上蹿出一人来,颜无咎赶紧勒马,马嘶阵阵,险些将颜无咎从那马背上颠了下来,而后只听那地上咿咿呀呀一声,颜无咎赶紧下马一看,只见前面四五米处扑着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妪。
“啊吔!这怪人说我在汴州城会有姻缘,不该是这个吧。”颜无咎玩笑道,走上前去,道,“这,未免也太老了一些吧。”
颜无咎赶紧朝前扶起那老妪,不料这老妪忽然翻过身来,顺手将那颜无咎的两只胳膊一把抓住,只见那力道如洪水一般,颜无咎竟是半分挣脱不开,而后那老妪原地大喝一声道:“你这泼皮,撞将老身,如何赔偿!”
颜无咎一看这老妪,双臂紧紧吃住自己的手腕,哪里像个跌倒之人,欲要挣脱,却真不及那老妪的力道。
“来人呐,这泼皮商客要跑,快将他抓住!”那老妪又是一声大喝,听这声音,中气饱满,不像寻常老妪,却像个练武之人。
老妪这话音刚落,从道旁的几棵树上刷刷的落下几个声音来,只见那些身影,高矮胖瘦皆具,挽起袖子便朝这颜无咎大步走来。
那为首的壮汉一把揪住颜无咎的衣领,将颜无咎捉到空中,一双牛瞳瞪着惊慌失措的颜无咎道:“无耻小儿,竟赶撞伤我母亲,还要逃遁,居心何在,与我去见官!先扒你一层皮再说!”
“见官,见官!”背后的那几个小喽喽随声附和道,唯独一个着幞头瘦长无赖眯着双眼,把玩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并未应和,一脸狗头军师的模样。
颜无咎一见阵仗,心道苦也,定然是碰上了一伙无赖了,方才骑马分明未撞上那老妪,现在却说撞上了,自己非但没有逃遁,还上前扶将那老妪,现在却说自己要逃遁,这不是刻意如此还是什么,颜无咎心想这伙无赖既然口口声声说要见官,怕是与这衙门也有勾结了,倘若落到那衙门手里,还真要被扒一层皮,而那短唐刀暗器都在马背上,拳脚功夫肯定是不敌这壮汉的,当下只能隐忍,再做打算。
“你这无赖,还有什么要说的!”那壮汉质问道,反将颜无咎呼做无赖。
见有机会,那颜无咎立即道:“壮士息怒,小子由西域而来,到此经商,实乃无心为之,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不如这样,小子将我行商的财银,分你们一些,此事不如就此算了吧。”
那壮汉一听颜无咎这话,才将那颜无咎放下道:“此话要早些说出来,吾等还会客气一些。”
颜无咎一看这壮汉的表情,知此事有的商量,立即道:“那是那是,吾乃商旅,最不缺的便是钱,我的那些财银悉数在马背上,好汉要多少取多少。”
那壮汉一听,哈哈一声,将颜无咎放下,表情即可恭敬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将那财银取来,此事便了了。”
“那是那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颜无咎恭维的笑道。
“李二,你去将那马背上的财银悉数取来,今夜享士卒,大吃大喝。”那壮汉此时也不再隐瞒,本性毕露,还有那原本倒地的老妪,竟然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身手甚是灵活,哪像被撞之人。
而后只见其中一个矮胖的无赖摇晃着身子往那马背上取索钱财,折腾半日,却打不开那马缰扣,这颜无咎微微一笑,并无动作,这路途凶险,颜无咎早有防备,这马上行囊皆由自己设计了千千扣,一般人很难将那行囊打开,更莫说这不学无术的无赖了,那李二扯了半日,解不开那千千扣的分毫,一下恼火,生拉硬扯起来,这一扯将那千里宝驹给惹恼了,抬起后腿朝着那李二的下巴便是狠狠的一脚,那李二哪里晓得这烈马来这么一着,那肥厚的下巴恰好抵在那宝马的蹄子上,接着整个身体如一滩泥一般的飞将出去,跌落在地,嘴里咕隆一声,脑袋一别,就此晕死过去。
那壮汉一见,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又道:“老虫,你去将那李二扶将起来,笑煞我也!”
颜无咎一见那无赖李二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发笑,却叫那瘦长的无赖给见着了,只见那瘦长无赖大步走来,用手中的棒子捅了捅颜无咎的腰道:“你这贼人,少玩花样,快些把钱财给交出来!”
“实在抱歉,小子只身行走江湖,在那行囊上设了千千扣,一般人开解不了,此话忘记交代了,伤了兄弟,实在抱歉。”那颜无咎满脸歉意道,而后朝那宝马走去,那瘦长无赖怕这颜无咎又耍花样,尾随而至,正中这颜无咎的心怀,就怕这无赖不跟上。
颜无咎至于那马前,先抚摸了一下那宝马的脖颈,而后开解那千千扣,横竖一扯,却将那千千扣弄的更死了,而后口道:“坏了,这李二将这千千扣给的活结给系上了,这番可怎么办?”
“那边一刀给划开!”那瘦长无赖道,递来一把匕首。
“兄台不知,这千千扣绳索乃是神木藤蔓所结,一般匕首是划不开的,只能先将其卸下,而后以水浸泡三日方才可划开。”那颜无咎道。
“你少耍花样!”那瘦长无赖夺下颜无咎手里的匕首,在那千千扣上用力一划,果不其然,这千千扣的绳索丝毫未损。
“小子哪敢骗兄台。”颜无咎道。
“看你这模样,分明是在耍我们,世上哪有不可开解的绳扣。”那瘦长无赖厉声道。
那颜无咎装出一副体如筛糠的样子,道:“小子是行脚商人,诚信为本,哪有胡言乱语。”
而后这颜无咎又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马脖子上还有一处绳扣,可以解开。”
说着那颜无咎立即要爬上那马背上,这瘦长无赖一看这颜无咎想要上马逃跑,哪能答应,一把将那颜无咎给拉了下来,而后跃身上马,去找颜无咎所说的那扣子,一眼望去,那马脖子上除了缰绳之外,哪有什么扣子,正觉中计之时,那颜无咎掏出银针猛地将那马屁股一扎,那宝马吃痛,长嘶一声,冲将出去,那瘦长无赖哪里晓得颜无咎回来这一招,只见这宝马气势如虹,不敢动作,只得抓紧马缰,任由宝马驱驰。
这一动静,那壮汉冲将过来,此时那瘦长无赖早骑着那宝马蹿出去几丈远了。
这颜无咎赶紧趁机道:“哎呀,兄台,他想独吞钱财啊,连我的这匹老马也不放过!”
那壮汉头脑简单,哪里晓得颜无咎在用计,几步赶了上去,却追不到那宝马,破口大骂,这时颜无咎见时机已道,长吁一声,那宝马听见颜无咎的呼叫声,忽然刹住身体,只见那马背上的瘦长无赖一个猛子给扎了出去,身体飞将出去三丈之远,咚地一声跌落在那地上,连喊都没喊便无了动静。
“那宝马发飙了,大家快些将它拉住,不然财银便丢失了!”那颜无咎大喊道。
此时那些没脑子的无赖一窝蜂的上去,将那宝马勒住,颜无咎也冲将上去,趁此时将那绳索一拉,“砰”的一声,从那马背行囊的暗盒里头喷出一股黄色的浓雾来,此物不是别的,而是颜无咎所调配的“蝴蝶香”,与上次颜无咎在大理寺狱中迷倒那陈伯的“残香”相差无几,然剂量却是倍增的,这伙无赖恰撞在那“蝴蝶香”之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地不起了,颜无咎事先捂住了口鼻,跳将出几步远,只见那壮汉在烟雾中摇晃了两步,也跌倒在地,颜无咎长舒一口气,便在此时,只听的身后哒哒几步,颜无咎赶紧回身,只见方才那老妪大喝一声,一掌朝颜无咎的胸口拍去,颜无咎吃惊,却把这老妪给忘了,但是避之已经不及,胸口上中了老妪这一掌,一口气岔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倏尔头脑发胀,就此晕了过去……
汴州城,那文除非以入城三日有余了,这三日文除非未曾歇息,一直在城内打探颜无咎的消息,许多掌柜都道见过一个白面书生样的少年,出手阔绰,腰间悬着酒壶,一见人多处便要去耍玩一番,只是再追问便不知此人何处去了。
第四日正午,文除非实在疲惫,在一家客栈落脚,歇了两个时辰,梦见了自己当了大理寺正卿,从梦中笑醒,只觉是黄粱一梦,不觉心中隐隐遗憾。
“罢了,我一介武夫,能做少卿便已经是圣人恩赏了,做人不可贪啊!”文除非一叹,从那床上起身,只觉浑身舒爽,此时近夜,倘能找几个好友喝个痛快便好了,但长孙句芒令自己寻找颜先生的事情不可怠慢,只得提了唐刀又朝那城西方向寻去。
往城西行了约摸十几里路,便见门楼稀落了,正要勒马回头之时,只见那不远处行来一群人,只见这些人,皆华服锦绣,有说有笑的,不知什么来头。
文除非抬眼四顾,只见此书破落荒凉,并无富豪人家,这群人的衣着倒与四周格格不入,再仔细看那群人,高矮胖瘦各具,面容黝黑粗糙,亦与身上那衣服不搭,文除非心中狐疑,下意识的按紧了唐刀,驱马行至一个小巷子中,但看这群人的去向,只见那群人嬉笑经过,口道要往何处青楼,声音渐远,文除非心道这伙人当是做了什么生意发了横财,心下一松,就在此时,忽听噌噌的马蹄声起,文除非双耳一颤,只觉这马蹄声劲劲有力,而后只见一名壮汉骑着一匹玄黑宝马奔驰而过,口道:“你们这群畜生,爷爷方便一下,你们便扔下爷爷了,全给我停住!”
文除非一眼打去,那壮汉倒不稀奇,稀奇的是壮汉身下的那匹马,只见那马侧扣待上印着“大理寺”三个字,虽然模糊,然那缰绳扣的形状甚是熟悉,这壮汉身下的宝马当是大理寺御马无疑了,这文除非心中一揪,暗道:“莫非这颜先生被贼人捉了?”
此时不明,文除非放心不下,只好策马徐徐跟着,只见那群人朝着前方码头行去,当是要在码头乘舟入汴州城游玩,文除非按兵不动,只等那壮汉下了马再做行动,怕自己贸然出去,这壮汉骑了宝马走脱,颜无咎恐有危险。
文除非暗暗下马,提了唐刀沿着那房屋阴影朝前跟踪,只见那壮汉咳嗽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而后下了马,就趁此时,文除非脚下生风,呼地一下冲将上去,擒拿点穴,一气呵成,先将那壮汉拿下,这一套功夫,乃是文家绝学,那伙人还未反应过来,文除非便拔出唐刀,直冲过去,只见那矮胖的人,一下惊恐,跌下水去,在水中扑腾呼救,另外三个,被文除非一一制服,待那矮胖的人将将爬上岸后,抬起脚尖便是一脚,将其踢飞,那矮胖的人闷哼一声,就此晕了过去,而后文除非取出马上的绳索,将这伙悉数绑了,此时那伙人,口中粗鄙之语不断,文除非心想,这些人定然是马匪无疑了。
文除非将那唐刀一横,只见那唐刀刀锷之上赫然闪着三个大字“大理寺”,刀锋一斜,版蹲下身子瞋视那壮汉道:“大理寺少卿文除非,杀人可不偿命,尔等若想活命,那本卿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
此时那码头的梢夫惊恐,大叫“杀人!”,文除非心中恼火,飞将上去,将那梢夫的小船一下掀翻,而后道:“若再胡言乱语,本官取了你性命!”
那伙人见文除非这阵仗,想是碰上真阎罗了,一个个皆吓得体如筛糠,哪里还敢敢造次。
文除非这场威风耍完之后,转身大步生分地朝那群无赖走去,手中锋利的唐刀寒光阵阵,煞是怕人。
“我来问你,你那宝马是何处得来的!”文除非重新走向那壮汉问道。
“那那那宝马是小人买来的。”那壮汉企图隐瞒。
“啪!”的一声,那文除非抡起手臂朝着那壮汉的脸便是一巴掌,打得那壮汉口鼻流血,头晕目眩,半天才缓过气来,而后文除非厉声问道:“大理寺的马,岂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文除非这一下是打在那壮汉脸上,尚且如此,倘若打在一般人脸上,可不当场昏死过去,因此其余几个人皆是吓得面如土色,生怕一下惹得那文除非不如意,便要挨巴掌,连忙道:“这马是抢来的,抢来的!”
“马主人是谁?”文除非接着问。
“这小人实在不知啊,只知那人模样。”那壮汉恐怕再挨打,立马答道,嘴里蹦出一颗牙来。
“那人长什么模样?”文除非问道。
“那人七尺有余,面白文弱,手脚纤细,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看那相貌并不像北人,到像江南人氏,上下书生气很重,却说自己是行脚商。”那壮汉丝毫不敢怠慢,连忙道。
文除非一听,这壮汉所描述之人,不是颜无咎还是何人,心下稍送,又不禁佩服起长孙句芒,若不是长孙句芒令自己过来保护颜无咎,恐怕这颜无咎就得走回长安了。
“那人现在何处?”文除非又道。
“现在忠义堂,做娘娘相公。”那壮汉道。
文除非一听这话,抡起巴掌又要打,只听那壮汉求饶道:“小人哪敢撒谎,大人不信,小人自领大人过去。”
“这娘娘是谁?”文除非喝到。
“娘娘是纠山马匪头子,我们也是无奈啊,那娘娘神通广大,要我们下山为其寻一如意郎君,倘若寻不到,便要杀了我们,故此我们日日下山找寻,见那少年生的好看,便将少年请上山去了,可未动那少年半分,我们也是无奈为之,大人还请饶命啊。”那壮汉哀求道。
文除非长息一声,又道:“少耍花招,你们带本卿去纠山走一趟!”
那几人对了对眼神,而后纷纷答应了,文除非将那几人顺次捆住,而后系在马后,自己则骑马上前,由那壮汉指路,一路朝着纠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