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捡回的箭,一步一趟水,奈恩终于抵达了小溪的源头。
“多谢了。”等待者接过箭矢,放回后腰上的箭筒里,“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欠你人情喔。”
灯光之下,弓箭手的面貌终于浮现。这是一位显然来自于偏远异国的女子,气质中带有几丝草原游牧民族的不羁;一双青蓝色且瞳孔细长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光芒,说话时唇下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她身披兽皮织就的绒衣,腰间别有短刀,一袭淡紫色的长发垂过腰际,微微飘动。
不知为何,在见面的瞬间,有一股亲切的暖意自奈恩心底涌起;隐约地,奈恩又觉得她与自己认识的某人在特征上有些相像。
“你……”她上下打量了奈恩一番,“不像是战士嘛。”
奈恩向她解释了自己翻译古文的职责,以及能释放能量的特殊体质。
“哼,可不要拖了我的后腿才好。”她撇嘴哼了一声,挎起长弓,“我已经勘察过这附近的地形,发现了可能是出口的地方,但遇到了一些小问题……你说你懂古文?那快来看看。”
她一挥右手,就要自顾自出发。
“那个……”奈恩把她叫住,“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啊!”她脸上一红,停下脚步,回身道,“琪莉雅,自由探险家。”
“难道你是一个人深入到这里的?太厉害了。”奈恩感叹道,又看向她腰间黯淡的灯笼,“不过你为什么不点灯?是坏了吗?”
“我……”她被奈恩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生来眼睛与常人不同,能在黑暗中视物,所以用不着灯。”
“哇——”奈恩道,“这是每个探险家都梦寐以求的能力了吧!”
“你你你,你干什么呀!”她突然急得喊起来,涨红了脸,“为什么刚见面就一个劲夸我?想套近乎吗?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话而高兴啊!”
她生气了吗?搞不清楚。奈恩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话有些多,总之为自己并无城府的话语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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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此处了。”
奈恩跟随琪莉雅的带领沿斜道向上行走,左拐右拐,自狭窄的入口钻进一处房间。洞穴坑洼的地面复又变回铺设整齐砖石。
房间内整齐地陈列着书架,由皮革精致装帧的书本塞满了书架的每一行,书脊上所写无一例外为古文。这些书本多采用黑色封皮,辅以金边装饰,风格与当代艺术有莫大出入,显得更为……圆滑?每一处线条皆形态多变,勾勒出大小不一的圆弧,丝毫没有棱角的设计;线条由粗转细,有如深海生物的触手。
两列书架的末端还有一扇石门,但自墙中伸出的数根铁索将之紧紧束缚;门扉的正中央还有一块紫色的宝石。
“这里是……”奈恩环顾四周后说,“图书室?”
“应该是的。这里有很多很多书,不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那儿的门我也试过了,丝毫不动。先别急,来这里看看。”
琪莉雅走到一个拐角,把奈恩叫到身边,手指指向某处。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一具面色苍白的尸体斜靠在书柜后侧,头部低垂;尸体身着简朴的白袍,脚着凉鞋,胸前领口染有血迹,一根顶端镶有白色宝石的木杖滚落身侧,这显然不是现代人的装扮。
“迷宫中的时间似乎流逝的很缓慢,尽管这样说有些奇怪。”奈恩道,“这也许就是一具古人的尸体。”
“我先前也注意到了,”琪莉雅说着,从尸体身侧捡起一卷莎草纸递给奈恩,“这是尸体手中原本就捏着的,不过我读不懂意思——你说你是翻译官,能试着解读一下吗?”
展开纸卷,纸上以炭笔字迹细细书写着死者的遗书,奈恩于是将之轻声读出:
“余身将殒。
“鸾翎陛下已陷瞻妄,梦魇淹没禁城,疯狂降至。呜呼!城池火起,叛贼四窜,百姓流离,生灵涂炭。然吾等龟守门后,遁入地底,畏葸祸患,瑟瑟难安,何其可叹,何其可叹!
“方舟之落成,终无可期,终无可待。时岭隆隆而起,长眠将临——余不欲苟存,而困于死躯缧绁,决意引决,毒汁落喉。
“后来者!不知俯仰间,是否百代千世已逝?足迹至此,必为非常之人。余但有一事相求:
“击碎幻境!破灭陛下之野望,复还死者之平息!熊熊野火,不可再燃!
“后来者!欲胜陛下,必先折其羽翼;折其羽翼,必先除其心腹。持余身侧杖,寻觅乱国贼!唤其真名,破碎妖石,可尽驱污秽。
“此杖名’白露‘,得于妖乡,可探非心,唤神玉,破梦靥。三声击响,紫石灰散。余爱之如手足,终将惜别,呜呼悲哉!
”腹中绞痛渐起。余心无悔,余心无悔……“
笔记至此戛然而止。
“我不大听得懂。”琪莉雅说道,“他是不是想让后人拿上这把权杖,然后去找……”
“去找女帝鸾翎的心腹,现在也得知她的真名了。”
奈恩将木杖拾起,握于手中时,杖尖的白石隐隐有振动之感。他发觉自己虽未有头痛涨裂之感,无名指上的金属环却洋溢出清澈的蓝光。光芒不似从前所见那般黯淡透明,反而更加明亮纯粹,几道能量游出,灌入杖上的白石;白石更加剧烈地振颤,随后止息,发散出洁净的光辉。
“喔……这就是你说的能量吗?我第一次见。”琪莉雅好奇地将脸贴近,在白石上嗅了嗅,却因光芒刺眼而不住揉眼。
奈恩遵从笔记所言,执杖向门扉上的紫晶敲去三下。晶石相碰,发出镜面破碎一般的清脆响声,藕丝一般的白光自杖尖钻入紫晶,后者伴随第三次敲击的落下而应声碎裂,化作细小的颗粒,尔后消失殆尽,如同溶解在空气中,连一撮粉尘也未留下。
原本束缚在门板上的铁链,在紫晶消失之后竟然越来越变得透明、模糊,最终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墙壁平整如初,丝毫没有铁链穿行的孔洞或痕迹。
“这……!”琪莉雅不可思议地摸着墙壁,睁大眼睛回首看向奈恩,“这难道是幻觉吗?我保证我之前已奋力推拉过这扇门了,它真的像被铁链缠住一样纹丝不动,可,可不是……”
“没想说你笨。”奈恩摇手道,“我想,迷宫幻术的运作应该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不止是迷惑人心那般简单。”
解锁的石门缓缓打开,走廊上幽暗的灯光渗透进来。琪莉雅向外张望一番,兴奋地拉扯着奈恩的衣襟说道:
“终于脱身了……来,咱们快点出发,去找其他人。”
“稍等一下。”
奈恩顺着图书分类,自某行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古书,略微翻看后,自书的前半部分撕下两页纸。
“就是这个了,《禁城大要》。”他欣然道,“能为探索增益不少。琪莉雅,你先前有与其他人一起行动吗?”
“我与一支只剩三人的教会队伍一同遭遇了女帝……”琪莉雅答道,“但只有我成功脱逃,其他人似乎被关起来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前往此处——牢房。”奈恩用手指在地图上点出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