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骅和许薏一同从法院出来,两人皆静默无声,又一同上了车。
初冬的阳光透过云彩照下来,温暖却依旧带着北风的寒冷。
但,痛苦的都过去了。
却不知,这只是初冬的寒。
“小薏,你要回家还是?”严骅犹豫后开口。
“去公司吧,我有事和你谈。”她精致的脸庞依旧淡漠,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在发生这些事后还愿意出庭帮助他?
她不恨他吗?
一大堆疑问埋在严骅心底,但看她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又让他心中越发没底。
一路安静,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两人心思各异。
回到公司,两人一同进了电梯,上楼,进总裁办公室,严骅带着许薏坐到了沙发上。
沉默良久,严骅拉起她的手,开口:“小薏,你还愿意出来帮我,是原谅我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许薏不为所动,默默移开了自己的手,长而卷的睫毛轻颤,“不好意思严先生,我只是觉得当初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告诉我,她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我只是了了我母亲的遗愿。”
“那你……要谈什么?”严骅看着她拿开的手,目光暗了暗,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她现在是连“严骅”都不愿唤他了吗?
许薏撇过脸,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不愿直视他的目光。
窗外的阳光躲进了云中,显得外面有一丝丝阴抑,要说她在看什么,她什么都没看,十多层的高楼上又有什么可以看的,不过是高处不胜寒,自己作茧自缚罢了。
她有些释然的笑了,有些茧,虽然破了会很痛苦,可是不主动去剪开,她会更痛苦。
严骅见她不做声,便也不敢出声,见她出神的望着窗外,一会儿眼神变得格外坚定,虽说他就是因为这双坚定的眸子而心动,但她此时的坚定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压抑,害怕,慌张,各种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想和严先生商讨一下这份协议。并且,我不希望得到任何拒绝。”许薏整理了一下情绪,从包里拿出了自己找律师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他愣愣得看着文件,颤抖的手接过,文件标题上大写加粗的离婚协议书刺痛了他的眼,导致他一瞬地反应不过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呀?这都看不懂,我可是和律师协商了好久呢。”许薏故作无所谓的笑笑。
“小薏,求你,别笑……”他看着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疼得一瞬间揪起,似有一把剑直插心脏。
她的笑僵在脸上,嘴角敛了下去,眼中凝起了水雾,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压制。
“哦,对了。”她低头,眉目带了一丝温柔,手扶上了小腹,“这里,曾经孕育了一个孩子。”
一滴泪滴落在地板上。
“宝宝?曾经?!”喜悦还来不及收获,转瞬成为了悲伤。
“我打了。”
带着哭腔的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严骅耳边炸开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孩子还没有……你怎么能……”他越说心里越难过,眼眶发红,似气愤似难过,连声音也不由得发颤,痛苦席卷了他的内心。
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看见她肩膀在抖动,似是哭泣而压抑着,后又一镇定。
“对,我就是恨你,我恨不得现在拿把刀把你杀了!我恨不得让你立刻从十九楼跳下去!”许薏的眼眶通红,痛苦的直视着他,随即又讽刺地苦笑一声,“但是我才不是那么狠心的人,那不过是个胚胎罢了,都还没成型呢!”
“小薏,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都还没成型你就扼杀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呵,我再怎么也不及严先生残忍吧,把所有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顿了顿,她哽咽地继续道:“我爸爸是为了救我们而牺牲,我不怪你,但我妈妈是因你而死,现在我杀了你的孩子,我们一命抵两命,严先生,你也不亏。”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轻浮地笑着,体态优雅,举手投足都是那么让他痴迷,但她目光如锋利的箭,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感觉所有的事情在这时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内心的空洞疼得他无法呼吸,“你,都知道了?”
许薏本来的怀疑猜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苦涩从内心深处慢慢蔓延,她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为什么你知道还愿意出来作证?其实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是原谅我的对不对?我们还有可能是不是?啊?”严骅此时竟病急乱投医,胡乱按住她的肩膀,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问题如闷锤击打在她身上,让她遍体鳞伤,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她十八年的暗恋,他们三年的婚姻,整整背负了三条人命,怎么可能还有回旋的机会?
她有苦说不出,就如曾被一把刀子插在心口上,本可以救治,却被人使劲往里推了一把,痛苦的鲜血染红一切,她的泪开始不受控制地落下,费力甩开他,用最决绝地话来麻木自己。
“对,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了,所以,离婚是我们最好的结束,你不想签我也会走。我们都是成年人,不再年少轻狂,这次,我也不会再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她哽咽了一下,继续到“以为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曾经领证那天她靠在他肩膀上说,我的世界只有你了。
现在她双眼通红说,我不会再以为我的世界只有你了。
他身形猛地一颤,眼神震了震,唇颤抖着想要开口。
许薏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扒开他禁锢自己的双手,直接起身离开,按开电梯下了楼。
她胡乱抹去泪水,她还有事要做,她不能再蠢下去了。
严氏集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站着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许薏直径向他走去。
“阿静说你想见见严骥,托我带你去,走吧。”男人说着拉开了车门。
许薏点头表示感谢,安静坐上了车。男人也随着上车,往市监狱开去。
车上只有沉默。
过了一会,男人似安慰的声音响起,“许小姐,我车里没有什么记录仪,不用勉强自己了。”
后座的女孩似憋了很久,一瞬间爆发出来,哭的声嘶力竭,让人心疼,这三年来,她就像一只鸟被放进箱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竭力挣扎,翅膀扑腾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变得悄无声息……阿骅,你知道吗,在揭开一切时,你的一切都让我溃不成军,痛不欲生。
“谢谢你,梁先生……我想去揭开三年来我还没查到的所有真相。”似哭了很久,女孩声音沙哑但坚定。
三年前,
高大的大厦反射着晃眼的阳光,路上人来人往,车去车行,大厦中的工作人员都紧张又严肃地处理着工作,在大厦高层,总裁办公室旁的会议室在开展着激烈的新酒店策划讨论会。
“严总,我认为我们的酒店大厅可以采用中西结合的装潢设计,既兼顾中国游客的审美又照顾到了西方人的……”
设计部部长发表着对新酒店大厅装修方面的观点,话还没说完,一道铃声突兀地响起,“叮叮叮……”
会议室的众人皆安静下来,铃声在诺大的屋子中显得各外突兀。
位于正中西装革履的男人眉毛一挑,嘴角带笑,环顾四周,看看是哪个员工那么大胆不想要工作了。
手机突然停止了响声,安静持续了一分钟,又是同样的铃声开始响起来了。
“咳,严总,是你的手机响了。”陈特助在一旁提醒。
严骅尴尬轻咳一声,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嘴角的笑放大,抬手示意他们继续,拿着电话出了会议室,留下会议室的一群八卦。
“听说最近我们总裁的妹妹要回国了,刚刚那通电话该不会是那个妹妹的吧?”
“又不是亲的妹妹,当初总裁是被人家收留,现在父母都离世了,总裁当然要帮人家照顾好女儿嘛!”
“咳咳,都不想要工作了?你们要不要和楼下清洁大妈聊聊。”陈特助冷着一张脸,指了指外面打电话的严骅,开口道:“继续讨论酒店大厅的设计方案。”
严骅大步走出会议室,接起电话,语调扬起,“小薏?怎么了?”
电话那头微微娇俏的声音响起,“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但是再不打电话就要登机了。”
“我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你说吧。”
那边的语气有点犹豫,隔一会才继续,“当初你不说分由地就把我的户口移到了国外,这次回国我想安定下来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户口移回来?”
提到以前的事,严骅内心一紧,思虑一下,道:“我最近在筹划新酒店的建设,你也知道比较麻烦……”
“哼,你们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刚刚还说不忙的!严骅你……”
听到熟悉的骂声,严骅微微一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简简单单地就把户口移回来。”
还在骂骂咧咧的女孩一下子顿住,“什么?”
“我们结婚吧。”
“啊?!”
没等女孩反应过来,严骅挂断了电话,说他不紧张其实是假的,两人结婚是宁姨死前就提过了,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因为许薏在国外读书就没怎么提起,想到还是因为户籍问题才有借口提起这件事,严骅无奈的捏了捏眉头。
但想到那边可能的惊讶,严骅便有止不住的笑意,回到会议室,讨论的众人见到总裁回来一下子安静下来,等待总裁发话。
“你们尽量做得快一点,争取在三个月内完成酒店装修,我要把它用做婚礼现场,设计部方案尽快提交上来,策划部找政府那边再改一下酒店名字,取名半世酒店,婚礼相关事宜一会我会交给陈深,散会!”
陈特助看着众人投来的一道道疑惑的目光,没有办法,硬着头皮问:“那个,总裁,我能问一句,请问结婚对象是……”
严骅狡黠一笑,“你认识的,许薏。”说完就飞快出了会议室,拐进了总裁办公室。
“诶诶,好哇陈特助,作为我们晴雨表的主干人员,居然对总裁的事还有隐瞒?!”
“陈特助,好好儿地从实招来,我们留你个全尸。”……
陈特助特别无辜得被一干八卦迷们包围着,想着当初因为总裁不好伺候建立了“总裁心情晴雨表”,以防有人无辜被炒,结果现在才发现自己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总裁啊,该不会是在报复自己刚刚提醒他手机响了的事吧!
没等陈特助腹诽完,被众人拖着进了办公室又陷入了新的一轮轰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