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菲虽然拿到了杨冶的推荐信，但是到底没有去草药铺学习，而是在精心准备了一周之后，去了省医的小会议室，和李健鸣碰了个头。
因为现在距离面试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小会议室里连工作人员都不多，李健鸣和林语菲坐在会议室的后排，低声交流着。
半个小时过去，科教科的工作人员进来调整了一下会议室的设备，专门为李健鸣和林语菲倒了一杯茶，并没有打扰她们，就出去了。
林语菲有些感慨地说：“即使离开了这么一段日子，回来也像是回娘家一样亲切啊。”
李健鸣看了她一眼：“当初说辞职就辞职，也没见你对娘家有什么留恋啊。”
林语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李健鸣低声叹息了一声：“语菲，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把中医引进省医，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毕竟是一场医疗改革。是改革，就有失败的可能，你想好万一中西医配合得不好，甚至还因此出了医疗事故，你要何去何从吗？”
万一李健鸣说的那种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林语菲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再回省医了。
林语菲倒是不在意这个，笑着说：“老师别担心了，你别忘了，我的资助人毕竟是小邵先生。更何况，我现在才仅仅在一家民间中医诊所学习过，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对于林语菲的这种乐观精神，李健鸣不管领教多少次，都觉得心生欢喜，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最近都没有小邵先生的消息，他去哪里了？”
这小半年来，林语菲在任心堂学的可不仅仅只是中医的知识和技能，还有各种对于人的话语和动作的琢磨，一听李健鸣这么问，她第一反应不再是直接回答，而是快速思考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啊。”
李健鸣有些失望：“他竟然也没有告诉你吗？”
林语菲简直要惊悚了：“老师为什么会觉得小邵先生连他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啊？”
李健鸣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是邵家的家庭医生吗？怎么着都会对他的情况了解一点吧？”
说到这个，林语菲简直心虚得不行——这小半年来，除了Essius来接她到邵家的那一次，她竟然一次都没有到过邵家，更别提为老邵先生做些什么了。也幸亏邵振尧除了给她学习中医的资助之外，并没有再给什么家庭医生的工资，不然她真的是要羞愧至死了。
没有从林语菲的口中问出邵振尧的消息，李健鸣也没有再试探什么，而是详细地和林语菲说起了医院给即将引进的中医师的待遇和规范，差不多说完之后，外院引进的中医专家和本院心血管科的副主任、骨科的主任和副主任也来了。
大家互相握手、自我介绍之后，就分别坐在了会议室的第一排，林语菲不知道会议室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他们落座之后不到十分钟，就有来面试的中医师被科教科的人引着进了会议室。
林语菲自认她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中医爱好者，远远不能和这些有着丰富经验的外院中医专家相比，因此在第一个人的面试过程中，她全程表现得格外安静，只是认真倾听他们的交流。也就是这个时候，林语菲才发现，这里面有一个人的风格和谢宁然很像，都是那种言辞很轻松，但是却能轻易地让人放松下来、听进去他的话的，林语菲忍不住多关注了他。
第一个人出去之后，大家在打分表上写下来分数和自己的意见，并没有多做交流，第二个人就进来了。
林语菲仅有的经验只有作为被面试者，这天她竟然要短时间内面试这么多的中医师，一个个还说得自己的经历特别牛逼，这让林语菲内心深处的“怂”又开始蠢蠢欲动。
妈蛋，完全不敢问这些人问题怎么办？
直到第五个面试者接近结束的时候，李健鸣忽然问了一句：“语菲，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语菲虽然坐在李健鸣的身边，但是她实在太年轻了，那些外院的中医专家即使听说了林语菲的名字，但也只是把她当成是李健鸣的秘书之类的存在，没想到在面试场中，李健鸣会忽然让她发表意见，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语菲的身上。
林语菲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说实话，跟着邵振尧，不管在什么场所，她都一定会是那个吸引注意力的人，几次下来，她也就习惯了。
露出得体的浅笑，林语菲想了想，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进了省医，万一你的想法和我们的医生发生了冲突，并且你没错，你会怎么办？”
这是个最实际的问题，但也是最容易被含糊过去的问题。
说实话，即使是李健鸣做了要引进中医师的决定，又经过了这么两个月的准备和酝酿，省医中对于终于中医的氛围却没有变的友好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万一真的出现冲突，而且是中医师并没有错的情况下，外院的中医专家很显然是要站在中医的立场上去支持这些年轻的中医师，但是这样一来，遭殃的就有可能是患者了。
林语菲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她两个立场都经历过，再加上杨冶和谢宁然都是那种患者至上的人，潜移默化的，在她心里第一位的并不是自己的立场，而是什么样的选择对患者有利。
那个来面试的中医师的年纪比林语菲还要大，骤然被一个年轻的女人问了这个问题，他下意识地有些不高兴，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说：“我会退让。”
林语菲和李健鸣对视一眼，李健鸣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你会退让？”
那名中医师说：“对，首先，在患者面前争执是绝对不可取的。其次，来省医的患者大多数还是相信西医，虽然我相信省医的医务人员的医德，但是我也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我和省医的医生有了争执，我不能保证这个争执会不会被传到患者的耳中，与其为此担心，还不如直接让步，更能让患者安心。”
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林语菲意料的好，她笑着说：“好的，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你的回答。”
那名中医师再次看了林语菲一眼，也笑着对他们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
坐在林语菲身边的另一名中医专家说：“林医生，你是作为中医还是作为西医，问的这个问题？”
林语菲说：“作为中医和西医的沟通桥梁问的这个问题。”
那名中医专家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取巧了，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