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坦然
船夫和工人已经买到合适的桅木，开始修缮，司徒文也已赶到了藏月山渡口。高歌明和裘任全终于得以摆脱司徒隐这个烫手山芋，皆是松了一口气。
待高歌明二人到了司徒文她们落脚的旅店，司徒文见到司徒隐狼狈的样子，心中既生气又难过，只叫来西郡郎中为他疗伤，并把他软禁了起来。
春萝、秋萝虽然知道司徒隐平日荒唐，但他竟然勾结穆怡琅，却二人想不到的。一时间连聒噪的秋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司徒文神色疲惫，对高歌明和裘任全道：“多谢高姐姐，多谢裘先生。家弟不肖，不但不能为二位分忧，还惹出这样的事端来，真是对不住。”
高歌明微微一笑，冷冷道：“文妹妹言重了，我们的奔波劳碌，不过就是为你效力。妹妹挥斥方遒，哪里用得着说对不住。”
司徒文皱眉，揉了揉眉心，道：“高姐姐，我们奔波劳碌，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家弟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我疏于管教，还望姐姐不要生气了。”
高歌明看着她，喝了一口茶，并不说话。
秋萝见众人沉默，忍不住道：“剑尊，之前你说你灵力运转不了，现在好了吗？”
高歌明望着她，笑道：“没有，勉强能用罢了。”
秋萝睁大了眼睛，道：“若只是勉强，怎么能封上小公子的四觉？莫非剑尊练成了什么不用灵气的神功？”
春萝见她口无遮拦，在司徒文面前就提到司徒隐的狼狈之事，忍不住轻轻蹙眉，用手肘碰了碰她。秋萝却不依不饶，好奇地问：“若有这样的神功，交给银发百姓，不就简单多了。”
高歌明眼睛一亮，但随即摇头笑道：“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本事，是任全兄封了司徒公子的四觉。”
此言一出，司徒文不由得心中一燥，困惑地望着裘任全二人。春萝秋萝也是面面相觑，屋子更沉默了。
裘任全看看高歌明，又看看司徒文，才道：“司徒少主，小公子的事牵扯到勾连叛会的罪状，我等不敢擅作主张。只盼少主能秉公持事，否则遗祸无穷。”
司徒文看着裘任全，蹙眉道：“我会查清楚。”
裘任全深吸一口气，杏眼微合，道：“可少主至今连徐平兄弟的死都没有查清楚，可见少主顾虑太多。”
司徒文不可置信地盯着裘任全，手中紧紧捏着茶盏。
秋萝轻轻嘀咕道：“弱鸡中了邪，什么人都敢惹。”
高歌明啜一口茶，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春萝则是神色尴尬，看着众人。
过了好一会，司徒文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裘先生和高姐姐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家弟的事。这里不是西郡朝堂，难不成你们也要弹劾我？”
高歌明微微一笑，道：“哎，这是任全兄的事，我这趟可就是为了司徒隐啊。任全兄为人耿直，是非上绝不含糊，我也勾结他不来啊。”
裘任全站起来，向司徒文作揖道：“裘某不敢也不愿为难司徒少主，高姑娘也压根不知道徐平之事。只是有些事情裘某不得不说清楚，否则裘某寝食难安。”
高歌明一挑眉，站起来对春萝秋萝道：“藏月山你们玩过了没，我带你们去玩玩，让我们的少主和裘先生解决解决正事好吧？”说着便笑嘻嘻地拉秋萝。
饶是秋萝大胆，也不敢这样就跟她走了，春萝更是怕司徒文面上难看，为难地不敢动。
司徒文向春萝挥挥手，道：“去吧。别走太远。”
秋萝入伙大赦，兴高采烈地和高歌明出去，没走远就听见二人唧唧喳喳地说笑。春萝则很不自在，一步一回头。
待春萝关上门，司徒文才开口道：“裘先生，我以为你看了我的信，可以明白我的苦衷。”
裘任全望着她，修眉微蹙，道：“人人都有苦衷，高姑娘的苦衷，徐兄弟的冤死，少主就可以视而不见吗？为了众人，就置小我的生死悲欢于不顾，行出有违道义之事，只怕和那些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趋利而动的人没什么不同。”
司徒文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徐平的死。可我说过，我也没有办法，我根本动不了。。。”
“少主，”裘任全摇摇头，打断她道，“若你真有自己想的那样为国为民，正直崇高，你就不应该包庇任何人，不该惧怕任何人的威胁。”
“说得容易!”司徒文激动起来，道，“裘先生这样明白事理，不如裘先生说出个法子，能劝我那些叔叔从善，还能保全无发会。裘先生这样好本事，怎么不和高姐姐一起直接去颍川好了。你们一个拔剑擒敌，一个苦口渡人，把灵帝和穆怡琅都说服好了！你们有这样的本事吗？”
裘任全见她脸红，反而越加冷静，摇头道：“少主，我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无发会，不，整个西郡的引领者是你。”
司徒文挑着眉点点头，道：“你们还知道啊？”
裘任全叹口气，道：“少主是仁君，又有雄才大略，裘某不敢菲薄少主。但少主的确没那么正直诚恳，裘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
“然后呢，然后你们就来羞辱我？”
裘任全低眉，看着手中茶盏里晃动的水，道：“裘某半生被人轻贱羞辱，深知其中滋味，又哪敢将此痛楚加于他人。”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赞颂我？”司徒文将茶杯放下，冷笑道。
裘任全抬头，神色黯然，道：“不是，我只是想说——不怕少主笑话，裘某初识少主时，见少主为苍生殚精竭虑，心中佩服极了，只觉得少主疲乏而较真的样子就似裘某。我那时可能自己也没想到，我是把少主当做了坐到那个位置的自己，所以少主所命，裘某都细细揣摩消化，奉为圭臬。”
司徒文闭眼，摇头道：“我不会笑话你，你能这样看我，我很高兴。”
裘任全摇摇头，道：“但你毕竟不是我，对吧？你甚至不是你自己眼中的你。到少主利用徐兄弟的死劝我引诱高姑娘去送死，我便该承认的。”
司徒文冷笑，抬眼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是在为徐平抱不平，还是袒护高歌明，准备置苍生于不顾？”
裘任全叹了口气，道：“裘某却是要袒护高姑娘，但无论是裘某还是高姑娘，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置苍生于不顾。”
“是吗？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没有了天狗丹，你以为高歌明能撑多久？穆怡琅这些年被灵帝牵制，才没空搭理她，等她的手空了，找到下一个红发的孩子，软禁甚至杀害高歌明不过是眼前的事。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看着天下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苦等下一个醒悟的红发祭司吗？如果我是高歌明，我一定会用天狗丹，无论代价如何。”
裘任全蹙眉，决定先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只道：“我们会用天狗丹，高姑娘没少主你想的那样自私，她之前只不过是对天狗丹的威力有所顾忌，又不自信能驱使丹器罢了。前几日高姑娘就说了，哪怕魂飞魄散，她也会义无反顾。”
司徒文苦笑一下，喃喃道：“谁知道呢。。。魂飞魄散？要是有人拿古森之境和她换呢？”
裘任全皱眉，道：“司徒少主，请你相信，我们会找到天狗丹，会祈愿苍生。只是我裘任全再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你，再也不会听取自己的心魔，去骄傲地利用他人。”
司徒文仰头喝茶，道：“无所谓，只要高歌明肯用天狗丹就行了。其他的，我也没本事管。”
裘任全点点头，道：“少主，裘某明白少主要顾虑的事远比裘某这个无名之辈多，裘某不敢对大事指手画脚。今日之言，如有冒犯，还请少主海涵。”
司徒文望着裘任全，冷笑道：“多说无益。我只要看到天下太平就行。”
裘任全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告辞。”
司徒文摆摆手，接着用手遮住脸，听着关门声，一言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