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寡人也有前去岿巍城见那老城主一面的打算,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几天,等到可以出行的时候,岿巍城的老城主却已经归西,自那之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皇帝喟叹道,“寡人却是不知道,在遥远的北方,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忠义之士,为帝国做到了这般地步,当真令人唏嘘啊。”
东方朔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挑能说的和可以说的,对皇帝说了个通透。
而皇帝,自然也表现出了应有的态度。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也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东方朔道。
皇帝道:“寡人欲为苏家平反,东方爱卿意下如何?”
东方朔退下阶梯,拱手道:“陛下若觉得妥当,臣便也觉得妥当。”
皇帝一笑,于是便是起身。
“那么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东方爱卿可还有其他的问题?”皇帝问。
被问及此,东方朔果断摇头。
若说有,那就只剩下夺取帝国了。
此时,他一双明眸透出带着深意的视线,望着同样无法看穿内心的皇帝的双眼。
两人之间不再多说一语,却胜过彻夜长谈。
“那么,寡人便在这朝堂之上,等待着你凯旋。”皇帝扬手。
东方朔拱手,随后行了大礼。
于是,他便转身离开了朝堂。
看着东方朔渐行渐远的背影,皇帝的眼中,似乎比之先前更轻松了许多。
而前者离开之后不久,白衣剑客落杨便执剑自殿外而来。
“陛下。”
落杨双手抱剑。
皇帝看着落杨,沉了口气后,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妥当了。”
“那么,就等结果吧。”
“可是陛下,臣仍然觉得,让东方大人出征,有些欠妥。”
“寡人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寡人只希望,不论之后发生了什么,你都能接受。”
“这是陛下的心意吗?”
“心意啊……算是吧。”
“臣领命。”
落杨再度抱剑。
而皇帝见状,便也是一笑。
于是,他坐下身来,从身旁取过玉玺、御笔与圣旨帛,便动手写着什么。
书写罢,拿起玉玺便亲手盖下。
做完一切,他才是将落杨召到近前,将手中的圣旨亲手卷好,递了过去。
“亲手交给东方朔。”
皇帝道。
落杨没有接下圣旨,却是单膝跪地道:“陛下!”
看着跪地的落杨,皇帝便将举着圣旨的手放下:“落杨,你方才不还领了命吗?”
“可是陛下,您这无异于将皇权拱手相让,将来的史书上该如何写?恐怕唯有弱主、昏君。”落杨道。
皇帝一笑,却道:“东方朔借寡人之手杀皇子是其一,紧接着去衣免冠入朝堂请罪是其二,小小的举动却已经独揽了大义与忠心。如此忠臣,寡人便不得不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皇帝道,“史书会怎么写寡人不管,但今人的嘴便不会议论东方朔僭越了。”
话音落下,朝堂上沉默三个呼吸。
随后,落杨的另一个膝盖也触到了地上,剑放到一旁,他俯身向皇帝叩首。
皇帝疑惑:“落杨何意?”
“臣谢主隆恩。”
落杨道。
听着这话,皇帝更是一头雾水:“寡人于你,何来隆恩?”
落杨抬头看向皇帝,但仍然跪在地上。
“臣有一事,不得不告知陛下。”
“何事?”
“其实,东方大人是尚国公。”
“寡人知道,这是寡人亲自封的,你为何要这么说?”
皇帝越发疑惑。
而落杨摇了摇头,道:“东方朔是尚国公,两百年前,祖帝所封的尚国公。”
话音落下,皇帝眼中露出错愕。
若是别人说的,他或许一笑而过,又或许怒而降欺君之罪。
可这句话出自落杨的口中,却不得不令皇帝三思。
因为落杨,是四朝元老,岁月横跨一百八十余年,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龙林帝国的三任皇帝长大的。
不过,岁月并没有在落杨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如今他看上去仍然不过三十岁的模样。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但固然奇怪,却从未有人问过,皇帝自己也没有。
而真正让皇帝不敢立刻质疑的主要原因,则是落杨是为数不多亲眼见过初代尚国公,又仍然活着的人。
“落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帝问。
落杨抬头:“回陛下,字面意思。”
“他……怎么可能是那位尚国公?他如今不过二十三四岁而已。”皇帝不敢相信。
而落杨微微一笑:“臣的外貌看起来,不也只有三十岁吗?”
皇帝皱了皱眉头:“可他的实力,也远不如你啊,这么漫长的岁月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而且,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寡人,而要去灵域?”
落杨摇头:“他的确是那位尚国公,不过如今的他,也的确只有二十三岁,并且他也并不知道这一切,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来见陛下。”
皇帝皱眉。
这样的话,让他越发糊涂。
他逐渐开始难以理解,他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又为何会知道?”
皇帝问。
落杨回答:“因为,他是我的生父。”
皇帝愣神。
他或许想要质疑,但落杨绝不会对他撒谎,如今的状况更不可能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这……都是真的?”
皇帝坐下身来,语气竟是比刚才平静了些。
落杨点头。
于是,皇帝追问道:“那剑安也……”
“是,他也是剑安的父亲。”
落杨道。
皇帝沉下了视线,口中叹道:“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而后,皇帝又抬眼问道:“既然如此,那纪昭宁姑姑与他的关系是……”
听得此言,落杨忽然一笑。
“陛下至今也不曾问过我和剑安与纪昭宁的关系吧?”落杨话至此处稍稍一顿,随后接着道,“纪昭宁与东方朔之间的关系,一言难尽。但有一点,纪昭宁并非是我和剑安的母亲,或者说,我和剑安并没有母亲。”
听完了这些,皇帝长叹一声。
他向后一靠,仰头望向了大殿的顶端。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使然吗?寡人选择东方朔,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吗?”他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