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当时还是杜清溪身边的侍女的孙夫人，为了保全尚在襁褓中的东方朔的性命，不仅牺牲了自己的贞洁，更因此而招致自己所有家人一个不留尽数遭到屠杀。
甚至可以说，她为了保护东方朔，而不惜丧失掉作为一个人的全部人性。
或许也正是从那次之后，原本那个一心护住的孙丫头死了，转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地变成了如今这般乖张暴戾的孙夫人。
同时，也正是因为如此事实，所以东方朔即便拥有过人的天赋，但他从小到大却总是能够感觉到，在任何事情上，东方霸业对于孙夫人都有所偏袒。
数个月前东方通的事件，也不例外。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
东方朔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东方霸业，开口道，“为什么不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告诉我奶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你娘死后的次年，便迎娶孙娘为妻吗？”
东方霸业没有回答，而是开口向他问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令东方朔顿时愣了一下。
他想不明白。
“因为那次事件，令孙娘怀上了通儿。”
东方霸业话至此处，语气中顿时出现了几分喟叹之状，“孙娘为我东方家，尤其是为了你付出了太多。若她再因此而名节受损，岂非比让她死了还要难受吗？她救了我的儿子，我便给她一个名分。”
话至此处，东方霸业顿了顿，随后补充了一句道，“但，我也仅能够给她一个名分。”
“父亲的意思是……东方通不是我的弟弟？”
“他是你的弟弟，名义上的。”东方霸业道，“他的体内，流着的不是东方家的血脉，如若不然，他的天赋也不至于如此低下，即便是各种灵药堆砌也毫无作用。”
东方朔的眼底顿时五味杂陈。
父子二人皆沉默了片刻。
随后，东方朔抬头看向了东方霸业。
他开口向父亲问道：“那……你心里还有母亲吗？”
“我的心里，只有你的母亲啊。”
东方霸业苦笑。
东方朔也不禁笑了。
可东方朔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片刻后，东方霸业道：“最初不告诉你实情，我有两重顾虑。一来，是孙娘的名节，至少这个秘密要保守一阵子。而二来，则是为了你。武道一途讲求心无杂念，若在你年幼时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如今的你恐怕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他顿了顿后，接着说道：“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修为上更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而这个秘密我也已经为孙娘守了二十年，也该差不多了。所以我也早有打算，差不多该将原委告诉你了。”
东方朔看着东方霸业，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孙夫人恐怕……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此话怎讲？”
这次轮到东方霸业疑惑了。
东方朔道：“我数月前曾带回来一少年一少女在家中安排。半个月前，少女意外听到了孙娘曾是个婢女的事情，还未知道更多，便已经在这半个月中饱受蹂躏，身上的伤疤……身上的伤疤没有三年五载恐怕褪不下去。”
“你怎会知道少女身体上的伤疤的状况？”东方霸业一愣，随后又是一叹，“不过，你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事情并不是这样。”
东方朔立刻摇头否认，随后道，“所以这件事情，暂且只告诉我，不要公之于众比较好。”
“也罢。”
东方霸业点头，“不过，孙娘这些年来，竟已经变得这般残忍了吗？”
“父亲不知道？”
东方朔疑惑。
东方霸业摇了摇头：“我与孙娘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除了人前的装模作样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听着这话，东方朔抿了抿嘴。
而后，他道：“奶娘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也会最大限度的给以她宽容。但就事论事，孙夫人有错便是有错，父亲还是出面让她收敛一些比较好。”
儿子的话，顿时令父亲微微动容。
眼底，尽是宽慰的神色。
随后，东方霸业道：“这也是我迟迟都不愿告诉你实情的最大原因。年幼时的你对孙娘的态度极好，若再告诉你实情，你必会与我一样彻底袒护孙娘的一切。她于我们一家三人有恩，我许她一世的名分，让她一生锦衣玉食。可终究，不能让她胡作非为，那样不仅要害了她自己，怕也会害了我东方家。”
“原来父亲心里也清楚这些啊。”
东方朔看着东方霸业，干笑一声。
东方霸业随即苦笑，道：“为父虽然处处偏袒孙娘，但毕竟也是东方家的大长老，并非糊涂至极的人。可家务繁忙，要处处限制孙娘，实在也是分身乏术，但总也不能限制了她的自由。”
“父亲，我倒是有个办法。”东方朔道。
东方霸业看向了他，开口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还是我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将他带回之前，我就见识过他的心性，而且我发现他进入东方家的这几个月来，似乎人缘也十分不错，或许可以稍微给他一点权力，来制衡孙夫人的霸道行事。”
“如此，妥当吗？”
“我可以为他担保。”
东方朔道。
“那这件事，就由朔儿你去督办吧。总有一天，东方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东方霸业说道。
整个东方家，这又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如今的东方朔，却并没有办法去顾及那么多。
随后，他摇头道：“父亲，这件事情还是你来办吧。我，现在没办法出面。”
“为何？”
“为何，父亲过两天就知道了。”东方朔道，“不过不论为何，父亲都不必担心，同时在知道了之后，也绝不要作任何辩解，这是儿子最后的请求。”
“你要去做什么？”
这话，听得东方霸业心中很是忧虑。
一句最后，多么深沉？
“父亲放心，孩儿一切都会好的。”东方朔立刻保证道。
得到了儿子的保证，作为父亲的东方霸业，也还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而随后，东方朔便又问道：“那么，父亲。”
“你说。”
“天阳皇朝之下六大势力之一的杜家遭到灭门，天阳皇朝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吗？”东方朔的眼中迅速升起了一抹怒火，“还有，那个杀了我母亲的人，那些灭了杜家的家伙……究竟是谁？”
东方霸业沉了口气。
“发难的，是六大势力中实力仅次于杜家的两家。而倒戈的，则是杜家之下那些小势力。”东方霸业道，“东方家赶到时，杜灵谷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显然并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出手阻止一切的发生。等到救下了你和孙娘之后，你爷爷一怒之下，以东方家三成的底蕴作为代价，一举灭了那两家与那些倒戈的小势力。那是我唯一一次见父亲……家主发那么大的脾气。”
东方朔看着东方霸业。
在前者说话间，后者很明显地看到了复杂的神情。
而在话音落下后，东方朔便是叹道：“毕竟，也是结拜的兄弟遭了难，爷爷发那么大的脾气，也再正常不过。”
“兄弟？”
东方霸业愣了一下。
他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也看着他。
“父亲……不知道？”
“倒是你，你为何会知道，这是真的吗？”
“这是一个亡了国的薛家家主和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薛家家主……薛家家主……”东方霸业口中沉吟，“……薛峰？”
“对，薛峰。”东方朔点头。
东方霸业顿时恍然大悟：“这个名字，在我年幼时，曾在家主箱底的书信中见过，那都已经是在我出世之前的书信了。若是如此，薛峰，你外公杜若生，还有……你的爷爷东方求败，三人年轻时曾是结拜的兄弟，那么你爷爷在二十年前一怒之下，不惜伤及东方家底蕴也要灭了那帮宵小，倒也说得通了。”
“可这件事情，怎会如此巧合？”
东方朔道，“杜家家主病危，敌对势力发难或许情有可原，但杜家届时应当也是庞然大物，区区两家，怎能说动那些依附于杜家的小势力倒戈呢？而那么大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到皇朝内部格局的事情，皇朝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事，我也存疑。”
东方霸业点头，可又叹道，“可父亲他……家主他却坚决反对我彻查下去，甚至当时为了阻止我，还不惜剥夺了我的权力。时间越久，越发难以考究，直到今天，线索也就断了。”
“那……问爷爷，是否就？”
东方朔问道。
东方霸业却摇头：“没有用的。若是家主他愿意说，我也不至于苦恼至今。可我敢肯定，这件事情必然与天阳皇朝有着必然的联系。”
“当时的皇主是？”
“已故的长孙古月。”
“已故？”东方朔眯了眯眼，“这么说，线索还真就断了吗？”
宵小已被灭杀殆尽，天阳皇朝当初的掌权者也已亡故。
当年的事，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东方求败知道真相了。
“等爷爷出关后，我一定要向他问清楚一切。”
东方朔道。
“朔儿，当年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东方霸业道，“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是你的父亲。可同时，我也是东方家主的儿子，家主不愿展露真相，我便要替他守住。”
东方朔看着东方霸业，迟迟不语。
他明白自己父亲的性格，自然此时多说无益。
片刻后，东方朔看着东方霸业，开口道：“那，还有另一件事。这件事，相比之下就无关紧要的多了。杜清雪和娘亲，是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