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蹄声让木木夕感到恐慌,他有一种预感,他得逃,不能叫这马蹄声追上了。
木木夕在黑暗中不停地跑,马蹄声渐渐弱了,最后消失。只是木木夕仍旧在跑,因为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了被击打的感觉,只要慢下来,便有更多的东西砸向他。那东西似乎是石头,臭水,木棍...
“打死他!打死那个魔族!”黑暗中自四面八方传来了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最后一句话。
声音消失了,一切重新回归于无声。
似乎是水。
水在黑暗中淹没了木木夕。疲乏,寒冷,孤寂,迷茫。还有一股哀念。这些都掩埋了他。沉积着,难以喘息。
木木夕惊醒了,他猛地掀开被子,喘息着,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即将醒来之际,在睡梦中,自黑暗里,他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了那一双好似蕴含了海洋的深蓝色的眸。不过这一次看到的那一双眸中,大海正汹涌翻滚,聚集了风暴。
在木木夕掀开被子坐起时,睡前拥着的《创世传说》掉到了床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黯淡,令这间略有些简陋的房间陷入了昏暗。木木夕坐在床上,裹好有些脏臭的被子,在被子中紧紧地抱住自己,若失了神般没有了任何动静。
当从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抹阳光即将消失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波卡·法布勒米回来了。
波卡·法布勒米将剩下的铜币放进位于桌上的钱袋子里,又点燃了蜡烛,房间亮了起来。在看到缩在床上的木木夕时惊呼出了声。
“哦!我的孩子!你怎么了?”波卡·法布勒米拿着蜡烛走近了床边,当蜡烛的光芒照亮床的周围时,波卡·法布勒米才发现落在床下的《创世传说》。他在慌张的抹去木木夕脸上的泪水后,才将书捡起,放在床上。
木木夕恍惚的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他稚嫩的脸上竟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原本明耀光彩的黑眸失了神,还擒着泪。
“波卡爷爷。”木木夕的声音听上去虚弱极了,“因为我是个半人半魔的怪物,所以我们才要躲躲藏藏的吗?”他问。
“不,怎么会呢,木木夕可不是什么怪物,木木夕是波卡爷爷的好孩子。创世神是不会因为木木夕是个混血子就不允许木木夕的存在的。创世神没有喜恶,从不偏颇。”波卡·法布勒米揉了揉木木夕的脸庞,擦去泪痕,缓缓地轻声细语的说。他的目光带着慈爱和怜惜。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追着我,他们都追着我?”木木夕说着,又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前一阵子因为一个意外暴露出自己紫色的血时,那一个村庄的人都好似着了魔似的追他,木木夕仍旧记得清楚,在黑夜中的火把光,在木木夕眼中,犹如地狱的幽火。“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他弱弱的说着。
波卡·法布勒米叹了一口气,明白了木木夕说的是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回想那个夜晚,他的语气带了些疲惫,一想起当时的情形,若是那一晚没有去接木木夕,那可就当真是回天乏术了。波卡·法布勒米的心因为这个想法而一阵慌乱,他对木木夕宽慰道:“孩子,创世神虽然没有喜恶,但人、魔,或是另外别的什么种族,都是有喜恶的。人们憎恶着侵占了他们家园的魔族,但又因为对于魔族的狭隘认识与迁怒,也就将侵占了他们家园的魔族与魔族画上了等号,那本因是与你无关的。”
波卡·法布勒米拥住木木夕,他的声音苍老而又沉缓,带着对身边小家伙的怜爱,他又说:“种族与种族之间发生着摩擦,不管那摩擦是如何引起的,是侵略、扩张自我领土的野心,除自我种族外都低下的傲然,还是为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等等。我都相信在许久许久的不可见的遥远未来,经过这些摩擦,种族与种族之间会渐渐了解彼此,然后慢慢的互相理解、接纳,最后互相包容。个体与个体之间,当然也是一样。最后大家都会融合为一个种族,一个容纳了所以异样的种族。不会因为混血、奇怪的不同于自身的外观、不同的文化信仰、不同的社会地位而受到歧视、排斥和厌恶彼此。那时候,不会再有人追着你了。你会看到长有精灵族尖耳的长有龙族翅膀的小伙伴,他在看见你右臂流出紫色的血时,不会凶狠的向你扔石子尖叫,而是会拿出棉布为你止血。还有长有恶魔犄角的人族孩子,他会笑着问你要不要和他一起玩。有精灵绿眸的人鱼,花精灵翅膀的矮人...”
在波卡·法布勒米的说话声中,木木夕感到了安宁,渐渐地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在睡梦中,木木夕好像看到了波卡·法布勒米所描述的未来,和大片大片的肆意飞舞的照亮了无尽黑夜的萤火虫,他们一点一点的光芒,像是繁星一样...
当木木夕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照进,令木木夕感到温暖。木木夕觉得,他似乎从未如此好过,如此精力充沛过。充足的睡眠与安宁的心灵使木木夕精神焕发,他披好黑斗篷,下了床。
“早上好,波卡爷爷。”木木夕打了声招呼,他的脸上又挂上了活泼的笑,黑的有些发紫的眼中也再次聚集了光芒。曾经折磨过他的惶恐不安好像都已远去。
“早上好啊,今天看上去也是个艳阳天呢。”波卡·法布勒米坐在桌旁翻着一本木木夕没见过的书,这本书应该是在先前的那家书店里买来的。
“过来吃早点吧。”波卡·法布勒米看着走向桌子的木木夕说道,“昨晚睡得不错吧?”他重又看到了木木夕眼中闪烁起来的光芒,对于生活希望的光芒。那双黑得发紫的眸变得像清水般清澈,一丝阴霾也没有了。
“嗯,久违的睡了一个好觉呢。”木木夕坐到波卡·法布勒米的桌对面,吃起了早餐。头一次的,木木夕发现这硬邦邦的面包和着清水会是竟会如此美味。
待木木夕吃完早点,波卡·法布勒米拿上房中的包裹和水壶,就出了旅店。旅店外正停泊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健壮的马儿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跺了跺脚,马尾巴也甩了甩,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