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在半坡山驿站等了五天,也没等来辰夙,东辰皇城也没收到关于辰夙的消息,南煜此刻坐立难安。
常宁照旧站在树荫下,望着路的那头。站在驿馆门口的南煜看着山下的常宁,握着金剑的手青筋凸起。心里不断的猜测常宁究竟意欲何为?是同他一样担心辰夙,还是有别的阴谋,或是存了别的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过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可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站在树荫下的常宁笑了,看着远处骑在马背上奔驰而来的蓝衣男子,外袍飞扬,如画似仙,常宁的喜悦溢满了整个嘴角。
辰夙策马来到常宁跟前停下,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上扬的嘴角,觉得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全都一扫而空。坐在马背上,笑咪咪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常宁,眼睛弯弯的如明亮的弦月。
看着仍旧呆站着的常宁,辰夙伏下身子,抱着马颈,带着些许慵懒的语气,道:“将军,我累了,需要人搀扶。”
常宁被他如此这般的语气逗笑了,看着他伸出了手,犹如当初那般。而这一次,却是他主动所要求。
辰夙把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常宁宽阔厚重的手掌里,下了马。
兴冲冲的一边往山上驿站走,一边回头甚是委屈的道:“常宁,你知不知道,这次可真是苦了我了,穿错了衣服不说,还走偏了地方。若不是有人相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里呢。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般如此想念南……啊……”
辰夙的一脚刚踏上最后一节石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转头便看到一脸阴沉的南煜站在那里,顿时被惊着了,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往后倒去。
常宁没想到会有如此突发状况,毫无准备的伸手去拉辰夙,却被辰夙一起带着向后倒去。常宁顺势将辰夙圈在他厚实的臂弯里,紧紧护住他的脑袋,不知滚了多少圈,滚到了山脚下。
常宁倒在地上,辰夙的身子还被他紧紧护着。辰夙动了动脑袋,从常宁臂弯里挣脱,伏在常宁身上,抬头问道:“常宁,你没事吧?”
常宁闷闷的回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辰夙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整个人都被常宁护在怀里,怎么可能有事呢?
而山上的南煜此刻早就呆住了,伸出的手握成了空拳,呆呆的杵在那里,眼睛里满是愧疚,自责。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要伸手拉辰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辰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伸手拉起常宁。看着山上的南煜,微微蹙眉,眼神里似乎带着不满。而南煜看着辰夙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疼,从小到大,不管他惹下什么祸,辰夙从来没有像这般看着他,责备,不满,甚至……生出了一丝讨厌。
南煜垂在一侧的手,因为难忍心痛而握成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流出了几滴血红,南煜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驿馆大门。
辰夙看着他不声不响的就走了,甚是无语。这个南煜,看来平时太惯着他了,吓到他也就算了,还连累常宁一起摔下来。看了他半天,居然连句道歉都不说转身就走,真是岂有此理。
常宁整理了下衣裳,道:“你别怪他,他几天前就来到这里了,很是担心你!”
辰夙突然有些心虚了,他之所以偷偷跑出来,不是不想带南煜,而是不想被人催着回去。他知道南煜肯定也会找到这里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辰夙没再说话,迈步往山上走去,从而没看到身后,微微耸动肩膀,行动有些异常的常宁。
南煜此刻心情低落,径直往驿馆后的山林走去。穿过一片茂盛葱郁的竹林,下面是一处山坳,从高处山崖倾泻而下的河水,长时间的冲击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河水顺着岩石流向低处,像是给这山间的青石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如此悠然的景色让人内心平静,可是越平静,辰夙的那个眼神在南煜的脑海里就越是清晰,他的心就越痛。
看着底下的水潭,南煜整个人都在发抖。是的,他怕这种深水。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怕水,甚至连脸都不愿意洗。
是那个温暖如春风的男子,从小一遍遍的安慰他,引导他,让他不再抗拒洗脸,不再害怕洗澡,甚至能勇敢的到浅水域抓虾摸鱼。可如今,那个男子……
“咚……”随着一片水花四溅,南煜已经掉进了水潭里,冰凉的水穿透肌肤,直到心底。
南煜的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碎片,一个孩子在水里挥着瘦弱的胳膊。那种被淹没的窒息感,让南煜头疼欲裂,仿佛有些记忆将要冲出障碍,就要破壳而出。
南煜睁开眼,嘴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用尽全力向水面上浮去。方才的情绪让他忘记了,他根本就不会游泳。挣扎着浮出水面一下,又沉下去,如此反复,南煜终觉体力不支。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眼睑越来越重,思绪越来越模糊。
随着噗通一声入水之声,辰夙挥着双臂向南煜游去。本想着去房里找他,跟他解释一番,却发现人不在,问了见过他的南玄将士,才知他往后山这边来了。只是以为他心里不痛快,才来冷静冷静,谁知这家伙竟然想不开跳了水,性子真是愈发的娇气了。
辰夙伸出一只胳膊,圈住南煜的脖子,将他拖出水面。拍着他的脸,焦急的道:“南煜?南煜?醒醒啊!”
辰夙快速将南煜拖上了潭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放平后,伏在他心口却听不到心跳声。辰夙双手交握压在他的胸口,颤抖道:“南煜!南煜……你醒醒……醒醒啊!”
终于,南煜咳嗽了两声,吐出了几口水。辰夙轻轻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很是不满道:“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女子,如何这般娇气?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玩投河自尽的把戏!”
南煜意识慢慢回归,听他如此说,只觉甚是无奈,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尽,只是情绪有些不好,恍恍惚惚的掉进了水里。
见他久久不说话,辰夙的语气缓和下来,道:“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出事,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南煜坐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辰夙见他已经无事,起身甩了甩衣袖,朝山上走去。看着辰夙渐渐消失在山林间的身影,南煜深深吸了口气,不知往后该以什么神情面对辰夙。继而又躺下,任由薄凉的秋风吹拂着他,望着上方纯净蔚蓝的天空,眯起了眼睛。
丝丝凉意入肤,漫长情义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