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又是午时。
上次是她要他等,这回是他要她等,扯平了呢。
“叶少爷,我们走吧。”秦昭还是很客气。
“秦护卫如此客气呢,我现在是朝廷的罪人呢。”
“你这个犯人可不一般,皇上让我亲自送你出西疆呢。”秦昭纵是多少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此去西疆,没有半月是是到不了西疆凉城的。这叶荻也不知道是何人物,竟让皇上如此上心。
“那劳烦秦护卫了,看来我这路过的还可以不错,总不要担心酷吏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酷吏呢。”
“叶,出了关再打开。”浸月递给叶荻一只弯月形状的香囊。
叶荻紧紧拥住浸月,此刻不适合作任何承诺,也不适合流眼泪,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叶荻在浸月的眉头轻啄一口,不去介意别人的眼光。
“走吧,总不见得让大家都等着你吧。”秦昭召唤叶荻,只盼着能早点到达凉城才好。
“爹娘,江伯伯,洛伯伯,桑梓,叶荻就此拜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心里竟然充满了期待,不像是被发配边疆,倒像是走向未知的征程,如果,如果,不是浸月,他会喜欢,去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吧,从来觉得自己是无所谓的人,没有爹娘,甚至没有家乡,去一个未知的地方,也未尝不好。就这么安慰着自己。马车竟也离洛府有了一段距离。
浸月没有追出去,她不会的,只是跑回他的房间,静静地坐到日暮西陲,斜风扫尽梧桐。空气里越来越凉了,不知道叶带够了衣服没有,搜寻房间里关于他的东西,竟没有一件东西留下,这里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她突然想,也许叶荻就是她的梦境,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的生命里。可能从来没有过。
或许唯一能证明他出现过的,就是空气里还残留的他的气息。
而斯人已远在分叉的路口,一路向西,望尽天涯。
坐在马车里的二人,一直没有对话。叶荻少了初时的洒脱,只有浓浓的乡愁和思念,淹没心头,一阵阵地疼痛。而秦昭仿佛也很不适应这颠簸,让队伍放慢了几次速度。
“从来都没有用马车押解过犯人。”秦昭抱怨起来。
叶荻不说话。他也不懂,自己也许真的不是被流放了,而是出使西疆,不然为什么坐着豪华的马车,一路还有那么多的官兵护送,真是好笑。
“到凉城至少半月,你不会决定这一路都不说话吧,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夜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秦昭总算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
“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个,这事情太复杂,你不需要知道的这么清楚。”叶荻短短几句打发了他去。
秦昭也觉得无趣,便也不再多问。
一路向西,景观倒没有多大的变化,这官道周围,倒也不见多少人烟。时间过的很慢,很慢。
而凤凰城里的人却不能有这份淡然了。
江云天在收拾包袱,准备回江南。
“江伯伯,你何必要急着走呢,明日你还要和浸月一起去京城,参加她和太子的大婚呢。”洛桑梓劝说江云天。确实现在走,把浸月一个人丢下,有点太草率了,浸月现在的状态实在叫人担心呢,从中午叶荻走到了现在,都没有出过房门。
“我心意已决,我必须回去一趟,而且,月儿,我会带她走的。”江云天由不得人劝,自顾自地整理起东西。
“那么,浸月不用嫁给太子了?”洛桑梓显然对这个更加感兴趣。
“我今夜就走,去帮我叫一艘船,今夜,我们就要离开。”
“我们?”洛桑梓很奇怪他这么个叫法,什么时候和自己这么热络起来。
“如若你要和我们一起走,也无妨,只有我和浸月走,叶氏夫妇明日早晨想必也要离开凤凰城了,你跟他们走也无妨。”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可是,这江云天好大的口气,说的我跟谁走都无妨似的。洛桑梓气闷。
“可是我家周围肯定有皇上的人埋伏,怎么走的了?”洛桑梓也刁难刁难江云天。
“洛少爷,今晚我们想必我们又要去一个地方了。“
“哪儿?”
“男人去的地方。”江云天颇有点为老不尊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
“好吧。”洛桑梓还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伯伯,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似的。“可是,浸月呢?”
“你去叫她。”
浸月已经睡了好久了,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觉得更冷了呢,干脆坐到床上去,盖上被子,把头蒙在被子里,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浸月,你在吗?”洛桑梓去了浸月的房间不想她却不在,他估摸着她在这里。
“恩”她小声答应,其实她现在谁也不想见。
洛桑梓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上,缩在被子的浸月。“你爹说让你换身衣服,今晚就回江南去。”
“哦。”浸月也不再多问,让洛桑梓怀疑她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浸月了。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要走呢?”
“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么?”
“浸月,你不要这样,这样叶荻看到了,也会很难受的。”
听到他的名字,浸月才算有点反应,随即又将酸涩的眼睛埋进棉被里。
夜里。
三个男人打扮的人走出了洛家,直奔怡红楼。
埋伏在洛府周围的眼线一路跟随到怡红楼,看到这么个场景,才知道原来这几位爷是去寻开心的,不觉心里有些痒痒的,几个人犹豫了几下,还是进去快活了。
“老鸨,可有临水的房间?”江云天问那老鸨。
“看来这位爷是行家,我们这里有是有,不过有点贵。”老鸨谄媚的笑笑。
“钱不是问题。”江云天塞给老鸨两锭金子,“带路吧。”
“好嘞。”老鸨欢欣鼓舞,“嫣红,翠翠,阿碧上来伺候几位大爷。”
“不必了,来一个丫头奉茶就可以了,我们还要赶路。”洛桑梓说道。
“那嫣红你上去吧。”
“是,妈妈。”
几回周转,三人才看到了临水的房间。就是建在水上的独立房间,在江南这样的房间很多,凤凰城虽出江北,但是水道纵横,渔家农家在水上建房非常普通,不过这妓院建在水上这个传统还得从江南说起,江南大户人家好在后院放一只小舟,供主人家出行,男女相会,掩人耳目也用此法。发展到后世,烟花之地也盛行了这股风雅,把房间建在水上,门口放一轻舟,如若哪位客观家的“母老虎”抓到妓院来了,还可以从这里直接跑掉,或者有闲情逸致,泛舟江上也是不错的。
“客官,是光饮茶,还是要听曲,还是要去江上泛舟啊。”嫣红问道。
“我们去泛舟,不知这怡红院后面的河道通江么?”
“可以的,不过客官,今日风大,怕是在江上有些危险。”
“这个不妨,你只管将我们带到船上便可。”说着,江云天就要往外走。
专门来泛舟的客官,嫣红还真没见过,还大半夜的来,莫不是,要做什么犯法之事?
解下轻舟,三位客官都已上了船,嫣红却在犹豫,她胆子小,还怕水,这点却是很奇怪的。
“姑娘,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只需把我们送到渡口那里,钱我们会给的。”洛桑梓比谁都着急。
原来他们是想去渡口,那干嘛偷偷摸摸地不直接去,想想还是更害怕了。
“姑娘,帮个忙吧。”浸月一路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开口了。
嫣红听见这温柔的女儿声,心一横也就上了船,看这几个人虽然是奇怪,也不像是坏人,何况还有个这么美丽温柔的姑娘呢。
舟儿慢慢地划出了怡红院,划出了皇帝眼线的视线,江上很暗,只有点点渔火,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星光和水光,好生凉意。不知道叶怎么样了,浸月突然有想要跳进这江水里的冲动,可是,她又不忍,她还想看见他,否则她不甘心,如果这一些辛苦的代价能换来见他一面,她才会甘心。
而同样看着星光的叶荻就没那么幸运了。
颠簸了一日,他滴水未进,竟是活也觉得累了么?他不停地咳嗽着,身上的衣服毕竟还是太单薄了,裹着毯子还觉得冷,他看到外边的几个骑马的几个官兵,也冻得发抖呢。深秋的江南,只是微凉,可是越往西北走,天就越有种下雪的潜质了。
“停车。”叶荻对车夫说。但是还是秦昭下了命令,队伍才真正停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叶荻不理会秦昭,下车把衣物分发给几个官兵,毕竟要他们受着苦寒,都是因为自己,他不忍。
然后才继续赶路了,秦昭一直在赶路,他想早点把叶荻送到然后回京,此刻的他也正在挂念那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竟然这么想念他,他想他终于明白戍边战士的心酸了。不觉又对这个面前的男子多了一份好奇,他相貌不凡,聪明,却又太过仁慈,和公主之间还充满着故事。
叶荻咳嗽的太厉害了,可是一路仓促,确实没带什么御寒的东西,不多久,他就昏睡过去,面目更加的苍白了。
“叶荻,叶荻”秦昭呼唤了好几声,他都毫无反应,一摸额头,好烫,他病了。
“找个附近的镇子,给他看病。”秦昭吩咐车夫和将士,突然有种患难与共的感觉。
而此时的浸月三人,已经成功地坐上了去江南的船,离开这多事的凤凰城了。
“爹,到底我们这么着急回去干嘛?”浸月不解,之前爹让自己不要任性,可现在,叶荻也走了,爹却带着自己逃婚,这不是任性又是什么。
“对啊,江伯伯,有事情的话,也可以向皇上说一声啊。”洛桑梓最后还是跟着江家父女上了江南的船,他舍不得,或者隐隐地觉着自己本身就属于他们的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厚着脸皮跟上了,不知道明天早上爹和皇上发现我们三个一起消失是个什么心情。
“慕容云阴,你还是要嫁,不够不是这个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
“做女儿的怎么能在做父亲的之前结婚呢?”江云天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可是吓着了两个年轻人,江云天做鳏夫做了十多年了,这个时候突然说是要娶亲?
不过让他们更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