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梦故作端庄地坐上餐椅,拿筷子拨了拨桌上的剩菜,唇角的讥讽不要太明显,“想吃?”
叶娴静点头,“了了这几天打工太累,我想给她补下身子。”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楚梦昂首,“不过……”
“明天我免费擦鞋。”桌上有女儿最爱的糖醋排骨,叶娴静脸上满满都是期待。
楚梦立马端起那盘糖醋排骨,笑盈盈地看着叶娴静,“不过我女儿也喜欢吃这个。”
“女儿?”叶娴静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小姐不是在米国吗?”
“我小女儿,”楚梦脸上的笑更深了些,“妞妞。”
妞妞是楚梦养的一条大狼狗。
……
听到这儿,安未了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然后选了双楚梦最宝贝的高跟鞋。
在安家,她们一直都是这样,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在阁楼一住就是二十年。
房顶很矮,安未了进屋就得弯腰,还好她白天不常在家,就晚上回来吃饭睡觉。
要不然叶娴静真担心女儿跟她一样驼背。
“了了多吃点儿菜,瞧你最近都瘦了一圈。”叶娴静不停地给安未了夹菜,但她自个儿却一筷子都没动。
安未了看着碗里堆成山的青菜,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
“妈……”
叶娴静放下筷子,“怎么了?”
“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
从安未了十岁开始,每年都会提及这事儿,但叶娴静每次都反对。
至于原因,她却打死不说。
态度之坚决,就像她不肯离开安家一样。
叶娴静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摸出那一百块塞女儿手里,“了了,下个星期就是你生日,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这钱你拿去买点东西……送给自己的礼物,不要买药……好吗?”
说到最后叶娴静有些哽咽。
安未了虽说是安家大少爷,却高中开始就一直打工,一天兼职不少十二小时,就像个不倒翁一样活着。
而这些都是为了她的母亲。
叶娴静打小身子就弱,后来跟安祖荣结了婚,医生建议她不要孩子,可偏偏不小心怀上了。
为了把安未了生下来,叶娴静受了天大的苦,从鬼门关走了遭回来,身体就彻底地拖垮了,以致怎么都养不回去,只能靠药物维持残生。
她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一开始安祖荣碍于面子,还每个月给她一些钱,可时间一久楚梦不乐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断了叶娴静的药钱。
自后就是安未了打工给母亲买药。
“妈,你给楚梦擦鞋就为了给我过生日?”安未了眼眶有些泛红。
“了了,这些年你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叶娴静忍不住哭起来,眼泪滴到安未了手上,溅出一朵破碎的水花,“要是我早点……死了,就不会拖累你到现在。”
“妈,这种话以后不准说了,”安未了给叶娴静擦干泪,轻言细语地安慰道,“以楚梦的脾气,就算没你在身边,她也不会对我好。”
“至少……还能读个大学……”
“妈,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安未了依偎过去抱住叶娴静一只胳膊,转了其他话题,“生日礼物我不要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情?”
“离开安家。”
遭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安未了真的已经受够了。
“不行……”叶娴静连连摇头,她紧紧地抓住安未了的手,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除了这件事,其他妈都答应你了。”
“妈……”安未了怎么都想不明白,母亲在安家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开,“是为了安祖荣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
“这些年他管过我们吗?”安未了冷笑一声,“尤其是安子君出生以后。”
安祖荣重男轻女病入膏肓,当初叶娴静为了讨他欢心,硬是让安未了女扮男装,而刚到安家的时候,安祖荣对安未了确实还不错,可好景不长……
安未了八岁那年,安子君出生了。
安祖荣对她们母子就爱答不理,甚至楚梦的羞辱他也视而不见。
“他也是可怜人。”叶娴静看了眼戴在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安祖荣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安未了不理解,“他那种人渣有什么可怜?”
叶娴静语重心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
七月的天儿本来就热,阁楼更是热出新高度,晚上睡觉要是没风扇,就像躺在蒸笼里面。
安未了睡到半夜被活活热醒,睁眼就看到母亲手里的蒲扇——
一下一下地轻轻给她扇着,有丝丝凉风拂面而过。
叶娴静已经睡着,但手上动作没停。
她心疼女儿。
安未了坐身起来,膝盖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望着停工的电风扇,她心里是恨透了。
一定是楚梦睡前切断了阁楼的供电。
这个毒妇每天的乐趣就是折腾她们。
很好!
她将脑袋埋进两膝之间,眸底迸射出阴冷的寒意。
既然母亲不想离开安家,那她就陪着她战斗到底。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请她们过来,那就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