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时间,平日里听起来好像挺长。
但当如此多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物混合在一起,然后呈现在众人眼中之时,一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五十二寸七十二点,来得快,去的也快。
人们只觉眼前好像是打了个盹,再一睁眼,那遮在天际的连片乌云,早已撤退的干干净净,万缕灿烂的阳光从浓厚的云层中投射出来,被雨洗礼了的天空更为蔚蓝。
这一切如此真实,偏偏却好似一场大梦。
了无痕迹,朦胧难寻。
但,蹲坐在地上,看胡孙一副看史前怪兽样子的虾基和霸秀,却在无时不刻的提示着胡孙和众人,有些事情,远远没有刚刚过云雨那样好解决。
天空污秽了,雨水冲刷冲刷,或许就干净了。
而这人心变脏了,那就只能用鲜血来清洗。
此时,施云布雨已然结束,在天际操作一通的龟丞相完成了任务,自然是被胡孙打发回龙宫去了。
龟丞相是回去了,但,此刻的围观者中,却没有人傻到会去相信,此事就如此罢休了。
除却,那两个早已打了退堂鼓,心中被悔意塞满的虾兵蟹将。
他二人脸上的表情,在天空停雨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经历了变色龙一般剧烈的变化。喜,怒,哀,乐,惊,惧,惶,恐。
什么叫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臊味。
他们俩,就是最好的写照了吧。
本该喧闹的街头,此刻因为气氛的诡异而变得落针可闻,而他们本来活泛的心脏,也因这种压得喘不过气的压力,而变得布满死灰。
“霸霸……啊霸……霸哥……咱们跑吧……”
虾基裤裆湿了一块,两条腿就像打摆子一样,一副哭丧相。
“跑?你认为你有猴子跑得快?你有龟丞相跑得快?”
霸秀脸憋得通红,两道似有若无的眉毛在额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庞大的钳子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时来回搓动。显然,他内心也是矛盾到了极点。
思绪了良久,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这才赶忙换上一副叫虾基认不出的诌媚表情,率先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那……那个,我兄弟二人,是认错人了!这都是由于兄弟惨死给我们带来的打击太大了。
胡孙仙长,他不愧是袁天罡大师门下的高徒啊。你瞧这个雨水,他说叫就叫,这个风,他说停就停……
我兄弟二人,自从在龙宫当差以来,可还没有听闻凡间有如此俊杰翘楚呢……啧啧啧,不简单,不简单啊……
现在,事情也搞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那就应该解开。
我兄弟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打该打……”
霸秀忍着疼,用硕大的钳子冲自己脸上砸了两下,挤出一个难看的额笑容,以表示承认错误的诚意。
“胡先生,您高风亮节,大人有大量,出生名门,想必以慈悲为怀,定然会放过小的二人的对吧……”
说着,还身子向人群出口处挪动,伺机开始寻找逃窜路线。
“是啊是啊,胡大师,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既然您能请来龟丞相,那就说明,是我们哥俩误会您了。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既然是误会,此时也把事情搞清楚了,那……那我们兄弟二人就不在此地打扰您拍卖了,我们先走一步……”
虾基害怕了一阵子,也意识到此时保命为上,顾不得其他死在摊位上的兄弟了,赔笑了一个,转身抓着霸秀那大钳子,抬起脚后跟就要狂奔出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前脚刚一迈出,后脚处就传来了一道无比巨大的扯力。
“慢着!我说你们可以走了么?
嘿嘿,既然是我误打了两位的兄弟,此事应该是我向二位赔罪才是……”
胡孙放弃了呼吸泥土中传来的清新气息,脸上的玩味,那叫一个浓重。
“别别别……是我们兄弟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兄弟两个吧……”
虾基面如死灰,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巨大的惶恐害的自己哭出来。
“是啊是啊,胡大仙,您就把我们俩当个屁放了吧,我们这就滚回海里去,再也不敢和您做对了……”
霸秀也摇摇欲坠。
“别!我这个人,最讲究说话算数,以德服人了。今天,既然是我做错了事,那我就得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
是我杀了你的两位兄弟,并且拿它们的躯壳来集市拍卖,那我就得给你们道歉。”
胡孙深深鞠了一躬。
“别别别,您没错,您没错。
是它们罪有应得,它们助纣为虐,暗中串通了蛟魔王,准备祸害苍生。幸亏您发现得早,及时施法将它们伏杀。您的义举,必将为史书所记载,必将为后人所传唱啊……”
两个精怪头摇的像波浪鼓,脑子里的黄都快甩出来了。
“哦,是这样啊。看来,你二位的确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样吧,看在你们如此深明大义的份上,我现在,就做一个重大决定……”
胡孙神秘一笑,翻出好看的金色双眼皮。
“什么重大决定?”
两个精怪心脏砰砰跳,满是求生欲望的眼睛看向他。
“这个决定么,就是让你们兄弟团聚,生生世世在一起……”
闻言,两个精怪简直高兴地要哭出来了!
感谢爷爷,感谢奶奶,感谢水族的大叔大婶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猴王终于开眼了!
他二人激动的都有点找不到北了。
“这么说来,那躺在摊位上的一虾一蚌,您不卖了?真的要让我们把他们回去?”
虾基没出息的啜泣道。
人们也懵逼了!
这道长脾气好的也有点不像话了吧!
这么被人欺辱,被人污蔑,自己占了上风之后,非但不报仇雪恨,反而还把收获的宝贝双手奉还?
好多人看不懂胡孙了。
“多谢胡大师,多谢胡大师!”
霸秀涕泪齐下,火急火燎着就要去摊位上去扒拉同族的身体。
却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胡孙的大手一张,在嘴巴上拍了拍打了个哈欠。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成这样了,你们要是讲义气,也留下来陪他们吧。
我这人很重情分,怎么会残忍到把你们兄弟分开呢?
再说了,刚刚你也说过,一旦输了,任凭我处置,绝无二话。现在,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让你们留在这里,再也不用回到海里受罪去了……
说说吧,你俩是要红烧呢,还是盐焗……
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杀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多点辣椒,多点香菜,贫道这就去取碗和筷……“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摊位上被重新捡起的锅灶走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铲子。
“锅里留底油,油温七成热加入葱姜蒜爆香,喂,你两个愣着干什么,哪个先来啊……”
一回头,满脸都是人畜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