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邢氏主仆回到府中便听闻李氏动了胎气,邢氏吓了一跳,顾不得收拾正准备前去探望,却被莱国公命人请了去前院的书房。邢氏也知莱国公只怕是动了怒,但也并不惧怕,反正在她看来这位公爹就是爱爱立规矩,条条框框的也不嫌烦。同样是簪缨世家邢家就没这国公府的规矩多,邢氏想着就觉不快。却是回房仔细的给自己梳洗又换了件衣服后,这才有些无奈的向前院走去。
邢氏让两个丫头立于书房门外,自己抬脚进了书房。一进书房就见莱国公立在书桌后正在训斥着自家的两个小儿子,瞧着分明是又恨又怒又惧,不用说邢氏都知道这公爹是怎么了。只怕恨得是孙子被打姜家处事太过无理,怒的只怕是邢氏自家今日出府,惧的怕是李氏因此动了胎气,毕竟老辈都是喜爱孙子的。邢氏见自家公爹的胡子都白了,脸也皱了,嗓音也有些喑哑,都一副小老头的模样了还有精力训斥人。暗忖只怕是上朝时间太短,她家公爹才有此等精力,才能如此的老态洪钟。想着邢氏垂首低眉慢慢悠悠的走到书桌前行礼,这一步三摇的倒真与白日里纵马狂奔不一般,似模似样有几分世家贵女的风范。
“儿媳给公爹请安了,公爹安康。”
莱国公正在气头上,看见两个小儿子心中本就郁闷不快,这边又见邢氏来行礼怎一个愤怒了得。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当初就不该听夫人的话,娶了邢氏回来!不比大儿媳李氏贤惠聪敏治家有方,亦不比二儿媳温氏恭顺孝敬,这样看来这就是个只会惹事的,脑袋瓜好使的很可就是不上正道。出去一天不回来,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位三儿媳妇可没什么好的,派去姜府的人虽说并未见她,但他能安心吗?他的心可没那么大!却是她听了那样的话骑马出府,这难道还能出府去游玩吗?只怕是没酝酿什么好事,只待时机到这事爆发了,她就达到目的了!
“你大嫂动胎气,你二嫂照看。你今日不在府中帮衬一二,又去何处了?”莱国公咽下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邢氏可不傻,她知道这公爹是要套话,又是要寻错训斥她,只她目的没达到怎会轻易让人毁了计划。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忽的咚的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这声音可是实打实的,邢氏也是疼得眼泪打转捏紧了手。她两边魏家的两位爷看着她都有些同情,不同的是三爷的目光还有些心疼。邢氏刚跪下就用随身的手帕遮住了脸,在一屋子男子复杂的眼色中竟开始低声悲戚了起来。
“喂呀,叹声我那可怜的侄子啊!都是婶娘无能呀,不能为你出气啊!可怜你父在外,你母身怀六甲!如今你被人欺辱,阖府上下却没个出头的,这可是……”后面的邢氏点到为止,只是不住的低声缀泣,直哭的事梨花带雨,哀声凄凄。这叫先发制人,她不是大嫂那样的好性,洗干净脖子等着人动手,今日这事摆明了不能善了!且她那婆婆明日就要回来了,此时不把事压下又更待何时?
这倒好,邢氏这一哭二闹看的一旁的三爷是心疼不已,撩袍一跪替娇妻向父求情道:“爹就饶过晚娘这次吧,我们和母亲不在家,大嫂又有身孕,二嫂要照看阖府,她听了自家侄儿被打,心中有气处事难免不周!且晚娘也并未做出什么事啊!”
二爷见兄弟都跪下了,那他也跪下请这无厘头的罪吧,抿了抿唇道:“请爹爹消消气且息怒,今日这事本就是姜家无礼在先,这样闹起来可是不好看啊!叫人见了可不是看笑话嘛。何况母亲明日也许就要归来,您看……”
莱国公听了三人的话只觉怒气冲天,他说什么了吗?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一个个的看着都可怜的不行,他还想哭呢!莱国公觉得自己的一口气积压于心,这是上不来下不去的。脑仁疼痛难忍,身体微微的颤抖,真是气的他难受至极!抖着唇道:“逆子,滚,滚,都给老子滚了出去!白眼狼,翅膀还没硬呢!就敢糊弄到你们老子头上来了,我还没老呢!无法无天了,你们这是要造反,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好,咳咳,好样的!”
“喂呀,公爹要保住身体啊!都是儿媳的不是,儿媳给您请罪了,儿媳,儿媳还是去家庙算了。嘤嘤……”邢氏见公爹被气的不轻,她也知火候太旺了,哭着求饶道。可她从未受过挫,也极少请罪。在邢府爹娘宠着她,到了魏家又有李氏替她兜着。所以她不知这招对自家亲爹娘叫撒娇,但今日这场合叫添油,更何况还有魏三爷这个妻奴。
“爹爹息怒,儿愿替晚娘受罚,请爹罚我吧!”魏三爷怎能容得娇妻去了家庙,急忙忙给莱国公请罪。招笑的是,话未说分明,魏三爷就又是一把火进了。
一边的二爷都没眼看了,这边的俩夫妻恩爱,可没看见上面的莱国公面容紫黑,喘气不匀,这是被气的狠了!偏偏这夫妻俩还在火上加油,这也不分场合就这样,二爷忽然觉得很同情自家老爹,又觉得他就不该求人情。思来想去也只有把这俩给弄出书房才是正理,免得真气坏了自家爹爹。
“爹爹,既是如此,三弟他们也知道错了,也别罚三弟他们了吧。休整好明日好迎接母亲,想来爹爹也累了,不如就让我等退下吧!”
这次莱国公听了二儿子的话连话都不说了,直接摆手让三人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别让他看到。他算是明白了,就没一个省油的,都是来讨债的!他也是还没生气还没说什么,他那三儿媳就是一哭二闹就差没三上吊,他还动不了她了。既如此他躲着就是了,他倒要看看三儿媳怎么整姜家。反正他是管了但没管不住,算他尽心了,这孙子也不能白被打,他自己还被气的不行!既是如此,给对头找些事也是解气了。
三人就这样被轰了出来,魏二爷默默的看了书房一眼,转身看着自家三弟和弟妹给自己道谢后欢喜离去。他也转身离开,只是不同于魏三爷是个呆子,只能去少府监。魏家二爷却继承了魏家优良品质,是个胸有乾坤的。他知道自家老爹对今日这事是重拿轻放,不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三弟夫妇,只怕是要另有说头。为娇孙出气是一方面,另外的只怕就是为了立威。五皇子虽是成了储君,今后要登龙位,只是以他的性子会信任外戚才有文章,所以这一招也算投石问路,看得就是这位储君的态度了!这事就算闹大也是不足为虑,毕竟先是姜府失礼在先,又是文职。乱世依将,想他们魏家一族及姻亲可是把兵权紧握于手中,如今各国争霸……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事可不就被放过去了。
温氏早命了小厮提灯来接魏家二爷,魏二爷心中也是一暖,随着小厮进了温氏的院子,之后又有李氏差人送了东西道谢,夫妇俩问了一番话打发人走。此时夫妻俩同窗剪西烛至此不提。
这边邢氏正有夫君温言软语的哄着,后面远远的跟着两个丫头,一派郎情妾意恩爱如蜜的模样。迎面走来了李氏身边的画碧,见了两人行礼道:“给三爷三奶奶请安,我家大奶奶命我来给三奶奶报平安的,大奶奶已经没有大事了,宽三奶奶的心,又让奴婢问问三奶奶可有受罚?大奶奶让奴婢告知您若是有您就说是大奶奶的主意,好好的再去给国公爷请个罪。若没有就将这馄饨并一些小菜以及凝神香收下,说三奶奶累了一天回府只怕还没吃东西,靠这些可以宁神休养,解解疲乏。”
“哎,真是又让大嫂费心,还是大嫂关心我。难为画碧姑娘走夜路了。没事,公爹并未责怪我,让大嫂放心。明日我就去看她去,这些东西我可就不客气了,也让大嫂好好的休息。今日动胎气有一半的责任都在我,还请画碧姑娘替我给大嫂赔个不是,明日我自去请罪。”邢氏收了东西后交于绮绣,内心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能如此细心照顾她的除了在邢府当姑娘时做娘的惯着她,到了国公府也只有她的大嫂了,她那夫君待她是没的说,但终归是男子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
魏三爷也是感激大嫂的好心肠,给画碧道了谢打赏了些碎银子送走了画碧,扶着邢氏向自家院子走去。
寒夜去朝阳升,莱国公府迎来了新的曙光,此时府中也接了老太君的信,就开始洒扫正门口迎接老太君。门前朱漆大柱鲜艳,朱漆大门上方悬着“莱国公府”的匾额,又装饰有漆金瓜瓞绵绵四季花门簪,大门两侧立着两只的石狮子威视前方。
魏老太君的马车缓缓到了正门口,温氏在前领了阖府上下相迎。因李氏动了胎气卧床休息,魏家的几位爷又上朝去不在,其余的均是到齐了。
“儿媳温氏率府中众人给老太君请安。”温氏正立在府门前观望,就见魏老太君的马车到了,连忙提了罗裙下了台阶立于马车前躬身行礼道。
“嗯,怎么不见你家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