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如同碧蓝图纸上两个极小的黑点,缓缓移动着。除了两艘船的船长和导航员知晓我们本次航行的终点,其他人更像是在等待一场极为漫长的开幕式,舞台上没有灯光、演员、场景,只有最初报幕员的“我们正在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旅程”,所以大家只能默默的坐在位置上等待随时拉开的幕布。
越来越冷的天气预示着我们本次旅行进入到了后半程,长期呆在温暖海域的水手们有些不知所措。再一次停靠陆地时,已经是一片雪白,船长采购了一批暖和的毛皮大衣,补充完淡水和食物后,更增添了许多弓箭和铁钩,然而再次获得三个银币的水手们早就沉醉在苦涩的酒水里和丰满的北欧姑娘怀中,根本不会注意到船上多出的东西。
我没有跟着大部分的船员们下船,用手扫去甲板栏杆上的积雪,拢了拢厚厚的熊皮大衣,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船员们。身后的船舱内静静走出几道身影,他们看到我后,便选择走到了没有人的甲板后端,一名蒙面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副苍白色的俊美脸庞,只是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有一条从嘴角到眼角的伤疤,整个人便徒增了几丝彪悍,他拿出一根有半只手臂长短的黑色烟斗抽了起来,烟斗呈现玉质般光泽,似乎是用某种动物的骨骼磨制而成。另外几位蒙面人则看不清面貌,只有一道道淡淡的白雾从面纱下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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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探头探脑的从船舱内向外瞧了瞧,见我一人在栏杆边,便拎着一个皮囊走到我身边。
“先生怎么一个人在甲板上,不跟着去陆地上找找乐子?”他一脸开心的打趣道。
“有什么想要跟我分享的吗?你那一脸洋溢的快乐都快把这船上的雪都融化了”,看着达尔文内心的喜悦,我有些羡慕了。已经活了两百多年,除了小时候那段记忆中还有笑脸,其余的岁月里除了失去就是算计。
“确实是有一些高兴的事情,不过不知与先生提起是否合适,毕竟先生是‘世界树’的大人物,而我接下来所要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会颠覆先生一直以来的信仰”,达尔文有些忌讳,但双眼却泛着光。
“不必在意不同组织之间信仰的不同,我本次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跟随你们皇家学会一同前来,至于你们之间所传闻的‘世界树’的大人物,可能只是别人想要疏远我们之间关系的手段罢了,我还是很想听听关于这个世界不同的声音”,相比面对拉斐尔和伊阿珀托斯,对待达尔文这样没有一点戒备之心的年轻人,确实太过容易。
达尔文递上了手中装满酒水的皮囊,并眼神示意是他用不正当方法从船上厨师那里弄到的,然后伸手从厚厚的皮衣之下拿出了那本又变厚的手扎,兴奋的翻到了最后几页,吐字有些不清地向我说道:“先生,我就快要证明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而那些宗教们所传诵的是神创造一切,也将会成为他们自身最大的笑话,世人也会逐渐从媚神的无知中接受这个世界的真相。”
达尔文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右手不停的翻着手扎,每一页都布满文字和图案,他不顾我是否能够听懂他所说,自顾自的将脑海中的逻辑和手扎上的证据一口气全部说出。
“人们认为神在最初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创造完毕,但是据我所收集的材料而言,现存的所有动植物都并非一成不变,相较于远古时候,现存的我们是不断变化之后存活下来的‘变种’,这与教会们口中的‘不变说’是截然相反的。若是‘神’真的存在,那这些不断变化的物种应该是‘他’在主导着,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出现过,原本不断出现拥有特殊血统的‘异人’,其本身就是违背‘神’的规则,但他们依旧存在,并不断壮大,这就说明了合理性。按照我的逻辑,‘异人’们是现在人类的变种,他们代表着‘未来的人类’,只是现在大多数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选择排除更为强大的存在。”达尔文意犹未尽,但似乎又无法让我完全信服。只能不断的用手在手札的一处处标记上向我解释。
对于达尔文口中所说的‘变种’和‘异人’我都十分理解,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也是其中之一,但经历过拉斐尔与天使的事件之后,我不得不对‘神’这个存在保持一点敬畏,我并非教会眼中的‘媚神’,只是现在达尔文所获得的真理并不能完全解释所有的一切,一旦存在不能被学会提倡的‘真理’所能解释的事情,人们就会将其与‘神’相连。
我沉思了一下,说道:“达尔文,我无法肯定的告诉你,这一切是否是正确的,虽然这个真理确实解释了很多与我们观念相互矛盾的地方,但依旧无法完全解释剩余的现象,若是一些教会的人以此为借口,你所得出的理论反而会助长人们对‘神’的崇拜感。”
被自己研究结果冲破理智后的他慢慢忧郁了起来,眼中原本泛着的光也逐渐消散,我将皮囊递给他。
他被酒呛的咳嗽了几声,之后便发疯似的大笑起来。
“想要改变已经固化了几千年的思想真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挑战呀!”他自嘲的说道。
正当我准备安慰他时,达尔文突然拍了拍脑袋:“我想到了,那个缺失的环节我可以通过现在的和过去的物种推演出来,一旦找到这个被推演出的物种是真实存在,我就可以更进一步。”然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船舱。
看着消失在船舱的背影,我突然有种预感,未来的世界或许会被眼前这个人而发生一丁点的变化,而这个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将会是无比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