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谢容徵看了眼这个侍女,是常随侍长公主身边的春萱,服侍宾客一事,是底下人做的事,此番来应是长公主让她前来通知。
谢容徵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也是朝她点了点,示意她随春萱过去,她便起身。
正是台上笙歌高昂时,水袖一甩,舞姬形如旋风,矫若游龙,踩着鼓点,踏碎灯影。曼舞纤腰不盈一握,看的一众人飘飘然皆举杯盏喝彩。
只有许默钊伸长脖子上下探望,左右看不到人,只觉得这些舞姬碍眼。
待一曲终了,舞姬们退了场,许默钊也“噌”地站立了起来——谢容徵不见了!
“爷,怎么了?”祝骁问道。
“人呢?!怎么不见了!去哪了这是!?”
祝骁刚才看歌舞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真是没用!起开!”他掏出折扇敲向祝骁的后脑勺:“爷自去寻她!”
说完大步迈离宴会场。
再说谢容徵由春萱引领着,一路来到长公主府东南隅的望楼。
望楼名作摘星台,她们正要上去,台下的五名守卫却将春萱与随行的谢宁拦住。
“主子有令,只请谢侯府小姐上台一叙,其余人等不得近台上一步,还请谢小姐见谅。”
谢容徵眼观这为首的守卫,虽身穿常服,但腰间悬挂着的是禁卫军的令牌。台上人的身份已经明了,她让谢宁与春萱在原地等候,只身上了摘星台。
摘星台取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台高三丈,借着星月之光,谢容徵缓缓踏上台阶。
临近楼顶,只听见有琴音自台上悠悠传来。
素色薄纱在风中微微拂动,案台炉烟袅袅,男子身对明月星辰,拨弄《良宵引》。
月色当空,星河灿灿,谢容徵从容坐到旁席,细细聆听。
待一曲终了,他伏弦,看向谢容徵。
月光清辉,谢容徵也在看他。对视片刻,他收回目光,指尖一挑,又奏《幽兰》。
琴曲清丽,格调幽怨,声微而志远。他缓缓弄弦,清泠声中有遗世独立、孤芳自赏之调。
曲罢,他起身站在栏杆边,亭台屋阁,尽收眼底。
“有大厦将倾,似灯将尽。谢卿怀才,不知愿同孤共上危楼?”
谢容徵闻言,起身站到他的身后侧,看月辉在他的玄衣上镀了层银边,听远处传来晚宴的笙歌。
她跪伏在地,低垂眉眼,恭谨说道:“如燃尽之烛,沭城谢氏,百代至今,血脉单薄。家族兴衰皆寄于兄长与容徵二人。感念殿下召恩,然进退之间,容徵身负非一己之性命,是家族之兴亡荣辱,非不愿而实不能尔。愿殿下能体谅谢氏凄凄爱国之情。”
太子闻言,忙将谢容徵虚扶起来。此行不过是交好、试探之意,对方拒绝也在他意料之中。
“卿拳拳之心,孤亦有所感。今夜只你我二人,刚才所言只当云烟散去。”
“如此美景,就此别过倒是可惜。听闻一涧山人琴艺冠绝,不若谢卿也弹一曲。”
谢容徵微微一笑,不再推辞:“容徵才疏技拙,还望殿下莫要见笑。”
刚才听太子弹奏便知这是把难得的好琴,谢容徵抚上琴弦,也起了雅兴。
此情此景,她也心生浩然之气,摘弦作《南风畅》。
琴音如涟微漾,入水淙淙流淌倾斜,太子不禁闭上眼品味。
今日本有烦闷之意,也如穿楼风散去。
“能得卿一佳音,孤也不虚此行了。”太子对她笑道。
只一曲南风畅,自己的忧思与豁达之情,尽数勾起,心中无限感叹。
“能得太子一顾,容徵亦无憾。”
虽不能将她招到麾下,太子也起了与她结交的想法。
他伸手抚过琴弦,说道:“此琴名作槁梧,谢卿如若不弃,孤便将它赠与谢卿。”
“容徵谢过殿下。”谢容徵欣然接受。
远处的歌舞声散去,那边宴会应该是散了。太子也不宜久留,两人便携琴一同下摘星台。
哪知,台下竟看见许默钊正与下面的守卫歪缠。
“你再给爷说一遍,放不放爷上去!”
“殿下,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上去。”
“快给爷让开!”
“殿下莫要为难属下了!”
“爷回头就……”
正在他们纠缠不休的时候,一旁的谢宁抬头见谢容徵与太子从台上下来,手中还抱着把琴。
许默钊也看到他们慢悠悠下台阶了。
不知道两人在台上说什么,孤男寡女,夜黑风高,脸上都带着笑意。
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许默钊居然心生出“登对”、“般配”这种词,他们笑得开心了,他脸却黑了下来。
“大哥,你们是在干什么?”他幽幽地说道,在清冷月夜里,透出瘆人的意味。
谁知太子并不理会许默钊,他又与谢容徵一起行到前面的空旷处再作别:“他日还望能再听槁梧之音。”
“承蒙殿下赠琴之情,容徵焚香静候佳期。”
谢容徵对太子与许默钊行礼告别。
转身前,谢容徵不经意对上许默钊的眼睛。不知为何,方才在宴会上叱咤的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哀怨?
是怨自己占了他与太子的时间?这等魔头,只希望他别记恨上才是。
谢容徵走后,许默钊幽怨的眼神又锁住了太子。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
太子还不知道他要唱哪出,只当他又要闹腾,并不理会。
如此让许默钊更加误会。我只一眼,便无法自拔,大哥与她独处这么久,莫不是……
愈想愈觉得不妙,许默钊惊呼道:“你是要纳她做太子妃?我不同意!””
“孤几时说过这种话!”太子皱眉,忍不住停下来呵斥他。
“那难保以后你没有想法,除非你立字据!”许默钊不信。
太子对上他只觉得头疼,又从他的话里品出些别样的意味:“你是对她有意?”
“没……”许默钊本想出声否认,但想到,男子顶天立地,喜欢就说,犯不着绕弯子:“那有怎样!”
“你喜欢她,孤自不会插手。”太子背过手,又继续往前走。
听到太子无意,许默钊吊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忙追了上去。
“只是,扶元夫人定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你。”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见许默钊如此憨直,太子出言点化。
“我又不是娶她,何须她同意,到时我请了父皇赐婚,她还能违抗圣旨不成!”许默钊不以为意,没有什么的一道圣旨解决不了的事。
皇子中,若论最得圣上的宠爱的,既不是太子亦不是陈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而是许默钊。
他虽顽劣,时常闹事,但与圣上年轻时极肖象。圣上终究还是在铁马金戈,皇权杀伐中失了本心,正因如此,才更加疼爱许默钊,养成了他不知无畏、豪放洒脱的个性。
太子摇了摇头,将随侍的众人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