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姨,阿徵给您问安。”谢容徵脸上绽着笑,低头作了问安礼。
谢容徵记得小时候崇阳长公主便让自己称呼她柔姨。如今见长公主对自己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也便循着记忆,大胆了一回。
果然,长公主听了,丝毫不觉得她僭越,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直说道:“好,好。”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长公主拉过她的手,她手上抚摸,关切道:“我问了你娘好几次了,可还是得听你亲口跟我说才踏实。”
谢容徵抿嘴笑道:“你们总问我走不走的,我便是要走也不舍得走了。”
“你倒是舍不得,一去南边就是七八年。”长公主嗔怪道:“你娘常说起你,说着说着她就掉眼泪。平时多要强的一个人!“
“我说你们,说着说着怎么说起我来了?”姚孟双坐到坐榻的另一侧,抗议道。
“那我有说错吗?远的不说,今年元宵,你不跑来我公主府上哭了一宿。”
长公主还在不依不饶地数落姚孟双。一旁的谢容繁听得直发笑,惹来姚孟双一记眼刀才憋住不敢出声。
“母亲怜惜我,日后我也将随侍母亲身边,回报母恩。”
谢容徵话音刚落,长公主的脸却有了变幻。她转头对还在憋笑的谢容繁说道:“阿辞在后院,我前日听他说起你。你与其在这等着挨你娘骂,不如现在就去寻他。”
谢容繁想着,是挺有道理,便哼着曲儿,去找方季辞。
“你们也都下去吧。”谢容繁走后她又谴退了身边的随侍。
谢府的人看了姚孟双一眼,见她也是点头示意退下,也都出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主厅便只剩长公主与姚孟双母女二人。
谢容徵低垂着眼,心中知晓接下来长公主要说些什么。
“如今只剩我们三人,只当是谈心。”长公主拉过姚孟双的手,三人手放在一块后,她幽幽叹道:“你们也知道,阿辞是我的一块心病。”
“我与那人,缘分早就尽了。若不是为了阿辞……他死了也就死了,我耳根也干净。可是阿辞,他还那么年轻……”
一滴泪打在谢容徵的手上,她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新安侯,在外面养了外室,甚至还生了一儿一女。长公主虽然与他没了感情,但念在多年夫妻,还是愿意将那外室所生的儿女接回方家。
可新安侯竟丝毫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要连那外室也要一并接进来。
长公主只当他疯人疯语,并不理会。他却频频在外喝醉酒,又借酒装疯来公主府寻衅,说要休了长公主迎那外室进门。
谢容徵碰上过一回,方季辞捂住她的耳朵,带着她离开了。可新安侯酒后的猩红双眼,浓重的酒气和不堪入耳的秽骂,即使过了这么久,谢容徵仍觉得历历在目。
“阿徵,”长公主握紧她的手:“你自幼便与阿辞亲近,还时常说要嫁给他……”
“那不过是年幼时的稚言稚语。当不得真的。”姚孟双出言打断,她知道长公主有意撮合方季辞与谢容徵。
不说方季辞身中奇毒,药石无医。就算是搁几年前,他身体毛病的时候,姚孟双也不愿意谢容徵嫁出去。
并不是方季辞不好,而是谢府到了谢容徵这一代,人丁凋零,她当然是想要谢容徵招赘,为谢家开枝散叶。
前两年姚孟双也曾与长公主坦露过自己的意愿,无奈,长公主执念于此,非要亲口从谢容徵这里得到答案。
“阿辞却从没忘记。你刚去南郡的那几年,他每日都给你写信,每逢正月做一幅画,想着你长大了该是什么模样。”
“后来出了事,你只当他与你断了联系。却是他写了又撕,寄了又命人追回,其实从未断过。”
长公主望向谢容徵,眼中恳切之情正如她的眼泪一般倾溢而出,谢容徵也不免有所触动。
只是她心知,自己与方季辞不是良配。最后还是沉下心来说道:“柔姨,我与季辞哥哥已经七年未见。”
我们早已不复年幼时的模样。
“我知道阿辞如今配不上你。”
“若是你愿意,不论以后如何,只要你想走,我们绝对不会强留……你还可以继续回谢家。”
姚孟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只怕会让他失望。”谢容徵依旧摇头,眼中漫起水雾。
“是柔姨太过强求了。阿辞现在,莫说是你,便是寻常贵族世家,也不愿意把女儿的将来葬送进来。”长公主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泪,另一只手还是握住谢容徵不放。
“阿柔,你别这么说,阿辞是个好孩子,上天一定会保佑他赶紧好起来。”
长公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眼泪却还在“啪嗒”往下掉。
一时间,厅内氛围难免凝重了些。
“阿繁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今日你也帮我相看一下,哪家的闺秀合适。你也知道,我看人的眼光,到时候招个不消停的人进来跟我打擂台,我不得气死!”
姚孟双没话找话,聊到要给谢容繁娶妻,真是点到了长公主的痛处。
直到对上长公主幽怨的眼神,姚孟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你看我这嘴,我真,哎!”
“好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知道这件事不可强求,阿徵也别怪柔姨。”
长公主双手抚过谢容徵的脸颊。
明眸秀眉,如琬似花。
但纵使她再优秀,今晚赴宴之人都非寻常权贵,又怎么会轻易入赘谢家。至于普通官宦子弟,抑或者平头百姓,更是容易摆平。
想到此处,长公主也是松了口气,将她把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回耳后。
“不管怎样,你都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