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妍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唇角，怔怔地看着他：“我……”
程栋浅浅一笑，长指十分好看地交叠在了一起，眼神深邃地盯着她，不知是不是林妍妍看错，那眼底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所以，林小姐，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林妍妍攥紧拳头，此时此刻程栋甩给她的这么一个大问题，就如同千斤顶压在她心口喘不过气来。她的确不想再受到无尽的痛苦折磨，她的父母、她的过去和她悲惨的童年，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彻底忘记。
可是……
如果这代表着她也会将顾夜宸彻底忘记，林妍妍多少还是迟疑了。
“程大哥，请给我多一点时间考虑一下。”林妍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站起身来。她终究没法现在做决定。
“当然可以。”程栋脸上的笑意转而变得温和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这的确让你很是为难。”
“那是当然的。”林妍妍低头笑了笑，神情镇定地道，“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去休息吧。”程栋微微笑着道，看着林妍妍离开了书房，唇畔的笑意微微凝固在了嘴角。
……
傍晚时分，季晓涵回到家中，却见家里依旧灯火通明，厨房里香味四起。
“你怎么还在这里？”季晓涵拿出钥匙打开门，冷眼瞪着面前围着围裙的许北境，满脸不乐意地道。
“坐下吃饭了吧。”许北境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还是没跟那位主管去吃饭，是舍不得我吧？”
“少来了。”季晓涵冷眼瞪了他一眼，脸色沉着地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抱臂看着他，“等吃完晚饭你就离开，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宿你了。”
“是吗？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的。”许北境微笑着揭发了她，“吃过饭我来洗碗，然后我们下楼散散心，聊聊天，如何？”
“许北境，你别太过分了。”季晓涵微微瞪了他一眼，脸色淡淡的道，“吃过这顿饭你就走，我这家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可别这么说，若不是想着我，为何晚上没有答应你那主管吃饭？”许北境淡淡笑着看向她，似乎一眼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季晓涵皱着眉头：“随便你怎么想吧。”
许北境淡淡一笑却没说话，轻叹了口气，把饭菜全部端上桌。小小的客厅内很快飘满了漫溢的香味，只是此刻，季晓涵没什么心思吃饭。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才刚回来就想着你。”许北境玩世不恭地笑着，盯着她的视线带着一丝恳求。
“这样不好吧，许先生。像您这样的风云人物一旦被狗仔抓到你在我这里混迹，岂不是马上就被昭然于世了？到时候你的那些女朋友们看见了，可会怎么想？”季晓涵轻轻笑了笑，冷眼瞧着他，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吃醋才生气的。”许北境凝视着她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个丫头着实有趣。
“少来了。”季晓涵皱眉给了他的胸口结结实实的一拳，两人吵吵闹闹着上了饭桌。
“你这人虽然嘴巴贱了点，做的菜倒是不错。”季晓涵尝了一大块子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喜欢就好。”许北境笑了笑，拿着筷子却迟迟没动手，只是温和地笑看着她，“吃完这顿饭，还要赶我走吗？”
季晓涵停了筷子看向他，脸色微微一沉，不悦的直接丢下了筷子：“不吃就不吃，你现在赶紧走吧，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好，好，”许北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显然有些受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最好。”季晓涵倔强地别过头去。许北境摇了摇头，倒是觉得神奇，这世界上还有不喜欢他的女人？况且他下了如此大的功夫追，竟然得到的只是她一张完全不领情的脸色。
这倒是头一回，有这么个女人让许北境毫无办法。
只是，他的思绪在楼道换鞋的时候就被打断了，因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咚！”
许北境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季晓涵整个人仰倒在了地板上，双眼紧闭，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尤为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晓涵！”许北境只觉得一股气血冲入了脑海，只穿了一只鞋子也不忘立刻冲过去跪在她身边，试图叫醒她。
只是，季晓涵的情况似乎是突发性的，一时半会还真的醒不了。
120的电话很快被拨通，车子一路呼啸而来，将季晓涵带走。
……
这一晚上，林妍妍想了很多，躺在偌大而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下这个决心。她总觉得如果不选择放弃过去，那么她未来的后半辈子就会被这段痛苦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身，林妍妍深吸了一口气下床，走到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钱包，看着夹在里面的一张顾夜宸与自己的合照。那是从前他们还亲密无间的时候所拍的，彼此都笑得那么真诚、开心。
只是，再怎样美好的过去，都改变不了他早已变心的事实。他们之间是再无可能了吧，所以忘记他似乎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是吗？
林妍妍一度地这样麻痹着自己，打开窗户两指松开，让照片轻飘飘地从楼顶飘落了下去，她微笑着看着，眼底镀上了一层寂寞的光。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吧。
另一间主卧内，灯光骤然被点亮，让刚躺下休息的程栋被惊醒了，抬眼看向面前的林妍妍，有些疲倦地眨了眨眼：“妍妍，你怎么来了？”
“程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林妍妍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
程栋戴上了眼镜，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我想，我今天晚上就能做出这个决定。否则我真的难以入眠。”林妍妍低下头，攥拳咬牙着道。
“我知道了，你问吧。”程栋叹了口气点点头，看着她的视线尤为认真。
“我想问你，当玲玲去世后，你是否也强迫着自己忘记了关于玲玲的回忆呢？”林妍妍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问出的问题一针见血。
这不由令程栋有些诧异，猝不及防的一句问话，让他有些发怔。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脸上的笑意：“妍妍，就算我被玲玲去世的痛苦所折磨着，但我不能忘记她。因为她已经不在世了，她唯一还活在这世界上的证明，就是她与我之间的回忆，不是吗？”
林妍妍沉默了，她本想把林玲玲的去世与自己的处境相联系，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其实，如果顾先生对你的伤害太大，而你也肯定你们后半辈子不可能重归于好，那么放弃了也是应该的，相信我，这会是个明智的选择。”程栋平静地对她解释着，脸上的笑意深邃不明。
林妍妍此刻对这个男人的全然赞同，她微微颔首，心里已然坚定了决心：“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我选择接受你的疗程。”
程栋的眼底闪过一丝喜悦之色，不过转瞬即逝，倒是没让林妍妍发觉。
“妍妍，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他故意又问了一遍，“可是不能反悔的哦。”
“嗯。”林妍妍微许颔首，笑看着他，“你说的对，我不能再留恋过去了。只记住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就够了。”
“你能思考得这么通透，真不简单。”程栋掀开被子站起身来，领着她走到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纸协议放在她的面前。
“虽然有你的口头承诺，但我还是需要你签下这份协议，表示你同意接受这个疗程。整个疗程会持续一到两个星期左右，如果失败了，你也不要气馁，休息一段时间后还可以继续找我。”程栋微笑着对她吩咐道。
“嗯，我相信你。”林妍妍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文件，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后，刷刷刷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小姐是爽快人。”程栋笑了笑，接过了她手中签好字的文件，微笑看向她，“那么，我们就从明天开始，好么？今天晚上，也许会是你最后一个记得顾先生的晚上，有什么话，就在今晚说完吧。”
听着程栋最后的吩咐，林妍妍的心里莫名夹杂着一丝苦涩，此时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她有些哽咽地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对着程栋点点头感谢后，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程栋站在阴影之中，凌厉的视线紧紧盯住林妍妍的背影，唇角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缓缓扬起。
夜色依旧深沉，静谧如水。林妍妍本以为做出了决定，她就能安然入睡，却不想此时此刻，对顾夜宸的思念愈发浓郁。
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她鼻尖儿酸酸的想哭，却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要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