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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不害怕你的容貌 只害怕曾丢弃了你

从地牢里醒来的时候,星翠的头是眩晕的。地牢门外把守的是身板笔直、高大威武的卫兵。

她口渴难耐,等她视野清晰的时候,她惊呆了。她披散下来的头发竟然是红色的。

“你们都要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便,给我喂了什么毒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到了阎王爷那,怕对不上我的出生,让我如何投胎到原母亲的肚子里。混蛋行径、无耻小人!”星翠为自己变成一个红毛女妖而恼怒不已。

过了多日。殿前司总班直,挎着宝剑威风凛凛地出现他面前的时候,她却头痛得抬不起头。当她努力抬头的时候,看清楚这个人就是李威。他从孟老将军手下脱离出来顶替了陆云的位置。

“是我亲自把你送入的深渊,可是你恨错了人。孟老将军将孟珙玉送入满月渊,就是提起前给登太傅提一个醒。我们找到登太傅的时候,登太傅沿着天险接通的忘忧河要逃走,你做梦也想不到是陆云引的路,我们并找到了太傅,捉太傅回来拥渊阁,陆云的样貌记在了珙玉的心里,陆云走了,你却跑过来,孟老将军当着孟珙玉的面杀了太傅。”李威认真地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凭什么相信你?”星翠红着眼睛说。

“陆云到了京城平步青云,从一等侍卫晋升为殿前司总班直,这个贵人不是别人,而是孟老将军。这也是当初陆云立功得到的报酬,就是举荐他。现在你可明白珙玉为何要揭发陆云报复他。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问珙玉。你应该恨陆云,而不是大将军。”他继续认真地说。

静默了一会,他说:“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你的盘初确实是一个好人,他对你的感情不拘泥于男女之情,而是生死相依的感情。盘初的事情,将军确实被利用了。”

“他说过将盘初交给拯国军,却食言了,他故意要处死盘初。”星翠还是放不下往事。

“嫉妒你的女人为了能让计谋成功,做了很不知恬耻的事情。将军搜查盘初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大量以你为幻想对象的裸像。将军返回沁楼的时候,命人吊死了盘初。涉及到他表妹的时候,他想过要给他审判,但涉及到夫人,他却不能理智。”

星翠惊呆了。如此密思极恐的栽赃案,任谁也不能接受。

“你是说,我不该这么恨将军。盘初、陆云、父亲的死,虽然都跟他有联系,他也是被动的。”星翠问。

“是的,夫人。”李威答。

“他亲手杀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是事实。间接逼死了我母亲是事实。”星翠故作镇静地说。

“家国恨,国恨第一,命运使然。将军也难逃命运的桎梏。是对是错,末将也无力反驳。”李威说。

“我不恨他了,早就不恨了。只想离他远远的。可是你为何替他说话。”星翠问。

“因为我是看着将军长大的,不想苦了他。”李威坦诚地说。

京城街道上,胜男千里迢迢赶来,追着笼车边哭边喊,直到被张翼拉走。

外人见了,也觉凄凉。

朝廷安插在民间的勾栏艺人,不乏搬弄是非、唯利是图的人。

他们演杂剧、说学逗唱轮番上台将枣阳府的登星颜描绘为红颜祸水,祸害将军的女人。竟然有人墙头草般跟风,他们没有见过星翠本人,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痛恨此类剧目。

一些军从看完杂剧,竟然要杀了杂剧艺人,才让有一些说唱艺人收敛了胆子。

星翠在笼子里醒来,头痛极了,这是一个很高大的笼子,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囚笼造得那么大高。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透彻的红色眼珠,路上的行人大呼小叫,边嚷嚷着像看怪兽一样看她。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给她喂了什么东西。她气急了,喉咙却如撕裂一般,让她说不出话。

“快看哪!妖女!有红色的眼睛和头发。”

“果然倾国倾城。”

“妖女谣言祸众,圣上要杀她,大将军也保不了他。”

“说是此妖女迷惑将军、耽误大宋恢复军力。”

“可将军带兵这几年也没有打过多少败仗,而且灭了金国、洗涮了耻辱。你说她耽误其他将军我信,耽误孟大人,我是不信的。”

“勾栏里传闻她和金国贵族有染,生下了共有两族血统的后代。”

“给将军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该杀。”

“不完全可信,毕竟将军是带着夫人出征的。军纪严明,怎么会这么胡来。”

星翠听着一派胡言乱语也冷静,她只在乎将军的安危。

笼车前进的半途中,被拦住。

一众曾经患难与共的孟家骑射队在她的牢笼下排成一排。气势恢宏,个个人杰。

“我们要给星仙医女送最后一程,要不是她救了我,为我接骨疗伤,我早就成了残疾人。”站在最前面的年轻的战士说。他给她端来半碗酒,眼神真挚地请她喝完这碗酒。

星翠喉咙正痛,并喝了起来,也好受一些。

“总有机会能跟星儿仙比试马上箭术。打败你!”成理说。

赶来的子齐却不言语。他的眼眶红了。

“本来这辈子有机会的,如今看来,你我且等下辈子吧。”星翠淡然地笑了笑。

笼车渐行渐远。她回头的时候,一群群八尺男人,为她的凄凉的处境悲哀、甚至有人掩面而泣。

她这辈子当得最好的角色竟然是医女、射手、兄弟。

下辈子,还希望能当好妻子、母亲,儿女、恋人。姐姐。

大火熊熊燃烧之间,笼车里她的衣裙被点着了,火舌灼伤了她的脸部。

依稀见到外面有一个美颜的男子白衣飘飘、带刀出现。他砍杀卫兵的动作吓得围观群众纷纷躲闪。

官兵乱做一团,少卿马睿带人与打劫法场的人拼命,打斗厮杀声不绝于耳。

星翠内心却泰然处之。

因为她已心如止水。

一匹红布飞挂在她的身上,她忽然慌了神,她知道,有人要救她。

闯进法场的是另一个黑衣男子,他巧妙地避开了多数人的视线,走到笼车附近。

他转动了笼车的机关,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跳到隔板最下层。隔板将她按到了笼车下面,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渐渐地失去知觉。黑衣男子推着笼车走了出来。

赶来的大卿连昭命人拦截下笼车,黑衣男子逃走。马睿将红布掀开,里面的红发妖女仍在。牢笼已经被破坏。他们毫不犹豫地命人将牢笼里的妖女直接拖下来,捆住手脚,推到火堆里。

在熊熊火舌的吞噬中,妖女惨叫声中,她化为了风吹就散的炭灰。

已经入夜。在僻静处,星翠被狭小的空间挤压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头顶上的隔板打开了。

有人把她拎了出来。她慢慢苏醒,有人给她披上外套,这些人似乎哪里见过,她想起来,是连昭手下的人。

张翼从人群里走出来,催促她赶快随他走。

她上了马车之后,见推着笼车的侍从从小径往大街上赶去。看起来要回衙门的样子。

她看了看自己的红发,已经变成了黑发。

因为大理寺的连昭和同往山高县探案的捕从们、张翼、花无泪的配合救了她。

谁都不想她死。

深夜。

珙玉的书房古朴典雅、大气。

身材健壮、威猛的张翼上前,对着书桌前读书的珙玉禀告说:“大将军,夫人已经带到。”

星翠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张翼识趣地离开。

他宝石样的眼睛散发光彩,迎了上来。星翠却后退几步。

“为夫不是故意的。不得已而为之。”

“我来是想要问你,当初领军队进山的人是陆云吗?”

他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静默好一会,他才说:“我怕说出来让你伤心,陆云确实这么做了。其实,师父有先见之明,已经到了忘忧湖,这个地方是常人难以寻觅的。师傅被陆云引来军官抓走。”

“望忧湖是一个什么地方?”星翠不解。

“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他神秘地对她说。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珙玉突然说:“我把你送到理山居,以后,我多多来看你。”

星翠郑重其事地说:“这一次,我想一个人走。”

珙玉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理山居离枣阳府不远,我一定会来看你。我们还是夫妻。”珙玉抱着她,安慰她说。

在他温热的怀里,她说:“如果我仍是你的妻子,永远是一个死人。我不想躲躲藏藏地过一生,你放弃不了你的生活。我也无意让你放弃。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说完,猛地用力推开了他的怀抱。

大雨中,她从张翼手里取过雨伞,

“这个珠宝盒里,是你母亲的骨灰,这个盒子是我亲自做的,时间仓促有点简陋。对于你母亲的死,我很惭愧。”

“你无能为力,这是命运。”星翠冷淡地说,“谢谢你为了保留了母亲的骨灰。你的恩德,我将终身难忘。母亲终于可以陪伴我。”

她对着骨灰盒说:“母亲,我们走吧。”

在他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没有一丝留恋、一个回头。

他的目光像一个网,想要把她的人和心都捞回来,但她的人,还是被漏了。

又到了元宵灯夜,一同赏灯的人已经不在。珙玉大病一场,这让府邸和朝堂人心惶惶。

再过几日就要出征,这个体弱的样子让他不甘,暂时的颓废却能让他内心得到暂时的解脱。

他在凉亭痛饮的时候,一个两岁左右的儿童迎面跑来抱着他的大腿,太君和子仙从回廊走过来。

太君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孩子,珙玉。你抱抱他。”

子仙催促儿童,对小儿说:“快叫爹爹。”

小孩甜甜地叫他。可是他的容貌一点也不像珙玉,珙玉只能冷笑。

“把他带走。”他起身。

太君急了,大喊说:“孙儿,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你身边有爱你如痴的卿玉、给你生育子嗣的子仙,就算你不喜欢旧人,你大可以娶新人。忘记星儿吧。”

“太君,你身边已经有了重孙儿,我也娶了你甚为中意的孙媳妇卿玉。你应该够满意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你只管安享晚年就行。以后不要再提再娶。”

“唉,这孩子。”太君只得叹气。子仙却异常开心,毕竟,男人少妾对女人是极好的事情。

卿玉最近老是寻死,让珙玉不堪其扰。

他躲避到酒司,准备娶酒喝,突然见前方柜子处成全正吩咐家丁取上等的药酒给沁楼送去。

珙玉在隔断处发呆,卿玉最近也爱上喝酒,但怕她伤了身子,这酒司的药酒都被成全取光了。能细致到如此的成全的心思被珙玉观察得十分透彻。

书房内,成全被珙玉召唤,当他赶来的时候,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似乎有点心虚有点紧张。

珙玉冷静地请他落座。并请他喝新到的茶。

“成全跟随我多少年了?”珙玉淡淡地问。

“回大人的话,已经有三十多年,一直在将军身边任凭差遣。”他认真地说。

珙玉慢悠悠地站起来,静默了一会,他说:“那成全可有娶妻。”

“回大人,不曾娶妻。”

“近来卿玉身体不适,我也要远赴沙场,我安排她到圆月山庄疗养,你就和花华一起保护好她、陪她散心。”

“属下定谨遵将军的嘱托,照顾好卿玉姑娘。”

“要尊重她、不逾越雷池,爱护她,感动她,切记,凡事慢慢来,不要顾及我,我爱过的人是夫人,你可曾记得你把夫人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送到缘起院,那时我有多高兴,分离时,缘何桥前我又有多痛苦,那时我哭得像一个孩子,只有她让我如此。我只爱她。希望你能借这个机会让卿玉也爱上你。获得像我爱夫人一样程度的爱。而不是仅仅被美色吸引。”珙玉认真地说。

“成全定遵守规矩,不逾越雷池,获得卿玉姑娘的心,等时机成熟再来求大人赐婚。”成全说。

“如果你有心娶她,我自然会休书一封成全你,但有一件事情你得明白,除了卿玉,你再不能有其他女人。”珙玉认真地说。

“成全一生只娶一人。”

珙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慢慢地离开了书房。

这滚滚如烟的忘忧湖撩人,云雾在掌心中抓不住,握在手心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冰凉,摊开手却没有了影子。像极了他的一厢情愿。

酒坛躺在岸边,一个如仙如山的影子坠落深湖。

他要喝够忘忧的水,忘记该忘的人。

端平二年,黄州的孟珙接到宋理宗的圣命,救援蕲州。

孟珙带军刚到蕲州,子齐匆匆赶到前线,对珙玉说:“前方来报,塔察儿要攻打江陵,蒙古军兵临长江,京湖制置司驻扎在江陵乃是军事要地,蒙古军如果攻占这里,就会西攻川蜀、沿江东进、南下湖湘,对我大宋军要重地极为不利。”

“朝廷早晚会命沿江、淮西制置援兵救地,不等得令,现在就出发救援江陵。”孟珙说。

“遵命!”子齐说。

这是蒙古铁骑第一次兵临长江。?

孟珙带军第一时间封锁长江江面,探查的军从在枝江处发现蒙古军编造木筏,意欲渡江,蒙古军人数众多,强兵锐将气势恢宏,战势逼人。

营帐内,孟珙和子齐、成理、张翼、星途、敏为、陆伊正讨论战术。

“我军已经先发制人封锁了江面,可是两军人数悬殊,打起来怕是一场硬战。”星途说。

“蒙军人再多,渡枝江的木筏也少,江河就是我们的天险,来木筏击退一筏,蒙古人不通水性,能打落就有胜算。”成理说。

“蒙古军木筏多起来,对我们也不利。蒙军也在观察。”珙玉说。

“其他部分我们都将占据优势,唯一让蒙军自负的是,我们的军力人数让他们有胆量渡河。”珙玉说。

“所以要虚张声势。从心里上溃败他们,让他们止步于枝江。”子齐说。

封锁江面是先发制人。蒙古军的探查军从见宋军白天旗帜和军服颜色有变化;以为有援兵到来。晚上对岸的火把沿江排开数十里,让蒙古军以为宋军真有助兵来援的样子。蒙古军无法探知到虚实,军心浮动。

这样躁动了几天后,首领塔察儿坐不住了。塔察儿想要先遣军试探对方的真正实力。

晨曦中,蒙古先遣军悄悄渡江的人数众多,抱着摸石头过河的谨慎心理强渡长江。见到江面铺满了高出水面很多的草垛,贴近水面上是浮起来的防水油皮,蒙军一边蒙在云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等众多将士到了河中央,对岸的宋军一把火,迅速点燃了连岸的草垛,火光冲天中,蒙古军大感意外,迅速逃离。前后火焰包围中,甚至有蒙军跳入江中,少数通达水性的人,在彼岸头还没有抬出来,就被等候多时的宋军用刀枪刺破头颅。

这一战,让蒙军落荒而逃。

孟珙趁机传令出击,乘胜追击、大战一场,连破蒙军二十四座营寨,救回百姓里被俘虏的两万多百姓。

抢回的百姓里有与蒙古军冲突的民间勇者,听说大将军的军营驻扎此地,家属纷纷将伤员送往军医处。

珙玉听闻,即从军医处抽出众多人员和侍卫将不便利的患者抬到军医处。

当他走在人群中,他带着将领受到了百姓兴高采烈地欢呼,纷纷向他行礼。患者更是不顾身痛,也要瞻仰大将军的风采。

在此时,张翼为自己是孟家军的一员感到甚为荣幸。

一个靓丽的影子端着药碗在他身边经过,她身着素净白衣、她的味道芬芳迷人。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回头端详她时,见戴着半边面具的身姿曼妙的佳人正给一位百姓包扎伤口。

“她是谁?”

“回大人,此人是江陵的医女,翠伊人。神医的侄女,请来协助神医看病的。”

“等她得空,将她带过来。”

“是!”

星翠给伤员包扎好后,领了一些药物,准备回家。

在驿站门口,他被张翼叫住。

张翼恭恭敬敬地上前,对她说:“翠姑娘,将军有请。”

“今日我还有其他事情,不得空。”星翠说。

张翼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说:“我家将军对女人向来谦谦有礼,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还望姑娘配合。”

星翠反而转移话题,说:“请问张大将是否婚配?”

张翼楞了一下,如实回答:“我已婚配。”星翠曾在枣阳府外,老远见过张翼和胜男成双成对,所以她问之。

星翠静默了一下,对他说:“那我和你走一趟吧。”

路上走着的时候,张翼终于忍不住地问:“你看起来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谁?”星翠笑笑说。

“枣阳府珙玉大人的夫人。”

星翠转过身,严肃地说:“听说张翼大将年轻时起跟随大将军多年,只比大将军年长十岁。身经百战、聪慧过人。你说的夫人如果是已故功臣登明子之女的话,那你今日请我来,害的不是我,而是将军。”

星翠的一番话让张翼目瞪口呆。环顾四周无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此后,我定当谨言慎行。”他说。

“如今的情势,她是谁和不是谁,都不能提。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女人一样。”星翠继续说。

“谢姑娘提醒。”张翼说。

张翼领着她到了营帐,星翠见到了正埋着头写诗的珙玉。抬头见客人来了,他搁置好笔,一身秀丽、端庄的常服更添他的英武。

他大大方方地端详着她。往旁边的椅子落座,并示意她也落座。

“你是江陵人?”他看着她右边的脸。

眼睛如湖水、鼻梁精致、嘴唇冷艳。脸部线条动人如画。

“想必神医已经介绍过了。”

“听口音不像是江陵人。”

星翠静默。

他觉气氛尴尬,并饮了一口茶。“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写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枣阳府书房藏着的画像,有一幅我题字的侧面画像,和你如出一辙。难道说你我曾经见过。”

“画画像的人是将军你,伊人不知为何有此画。我从未见过将军。”星翠淡淡地说。

“冒昧一下,姑娘可否打开面具让我一睹芳容。”将军不死心。

星翠听罢,打开面具,只见肉泥模糊的痕迹在她的另外半边脸上,因为岁月的痕迹,虽然已不如当年血腥,但仍为恐怖。

珙玉怔了一下。

星翠说:“希望没有吓到将军,不过将军久经沙场,这种程度的毁容也见怪不怪。”

珙玉淡淡地说:“我画中的人面容完好,和你不符。”

星翠赶紧盖好面具,说:“我真不是画中人。”于是起身告辞。

“我失忆过,关于我的零星的传闻,我想要把真相拼凑好。我不害怕你的容貌,如果曾经我们真的认识、真心相爱过还请如实奉告。如果真是你,我害怕我丢弃了你,让你吃尽了苦头。”珙玉连忙起身说道。

星翠不回头,眼睛里的眼泪簌簌掉落。

“大将军不仅用兵神妙、武功盖世,而且擅于编撰。”她淡淡地说,“我能告诉将军的是,如今你所带军队决定性地扭转了长江中游的战局。你为宋倾尽全力,哪个女人都不敢主动分你的心。如果会带给你一丝一毫的危险,这画上的女人,你不要见罢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珙玉只要见她,心脏立即急剧地绞痛着,呼吸有点不畅,等她走后不久,心脏才得以恢复。

今生的事情,他不知道。

但他相信,他的前世,定是爱着这个女人的。

星翠后来打探到张翼真的娶了胜男。他们相差20岁,按理说这种婚配并不让星翠满意。她有时来往张翼的居所附近,见他俩恩爱有加的模样,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原来星翠法场赴死之前曾拜托太君照顾胜男,太君将胜男许配给高大人的侄子陈世好做妾。

陈世好的妻子去世多年,他念及与妻子的情义,不再立妻。虽陈世好和胜男一般年轻,膝下儿女众多,其先妻就留下三儿五女。

陈世好父母皆是温良谦让之人,也知书达理。陈世好只有一体弱多病的妾室,善待家仆、安分守己。种种条件,太君认为胜男不会吃亏、余生也会安稳并说服胜男把她嫁了过去。

陈世好是随州有名的官二代、书香世家、富家权贵。为人正直,行为作风正派。本不打算纳妾,因为郎中说需要阳命充足的新夫人充盈后院。高夫人做媒,太君牵线,机缘巧合地娶了胜男。

张翼送亲的时候,在阵阵爆竹声中,他恍惚了,回头见胜男披着奢华嫁衣、扇面后是懵懂的表情,张翼内心惶恐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胜男从小吃过绝情丹,今日一去,不知命运如何。她会不会受到惊吓?

过了半载,张翼向太君请令接胜男回府叙旧,他高兴地来到陈府的时候,门人直接带他到了杂务司。

墙角处,张翼见胜男打水、砍柴、洗衣忙得不可开交,她在监工离开的空隙内捶打酸背、偷摸着按摩身体。

张翼问过陈家下从她这半年来如何过来的,陈家下从说:“自打胜小姐进府以来,头十天少东家对她百般热情,后来不知为何,房间内吵闹不已,好像是胜小姐打了少东家,被少东家发落到杂务司干粗活,你别说,她干活比咱们的长工都好。”

“你们陈府没人吗?这么多活让她做。”他责备地说。

“张侍卫,这你要问我们少东家。”陈家李管家说。

张翼迎面向胜男走来,胜男埋着头的时候见一双男人的军鞋,她抬头见是张翼,楞了好一会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拥上去。

“张大哥,陈世好不是好人,在枣阳府我只做保镖,到这家让我弯腰驼背好累,我要走出去。我要找星翠!”她边说边抽泣,“那个陈世好隔三差五地让我陪他睡觉,我不肯他就让我干粗活、剥削我。”

怕胜男再说出什么具体的细节,李管家忙上前说:“这丫头力气大,干粗活是发挥她的特长。”

张翼在议厅和陈世好见面,陈世好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并不像是个小鸡肚肠的人。

张翼落座后,陈世好请他喝茶。张翼也镇静地品着茶。

“并无外人,张侍卫有话请讲。”陈世好先开口说。

“虽然胜男是习武之人,但也经不住时日长久地弯腰劳作。太君将她嫁入你府,既是为她寻得归宿、家庭合乐,可不是为了她遭此劳苦。少东家如此行为,甚是让人不解。”张翼说。

陈世好笑了笑,然后淡淡地说:“凡是入我府上的人,必须得有用处,我也会给她对应的报酬。我给胜男的工钱不少,也是因为她确实很会干活。你这个妹妹什么都好,性格可爱、聪慧伶俐,虽然不是貌美如花但也颇为风姿。开始的时候我宠她、爱她都来不及从没有想过剥削她。”见张翼不解的表情,他笑着继续说,“唯一不足的地方也是我最难以启齿和恼怒的。她竟然丝毫不通男女情事,拒绝房事,打伤了我。我也是被打上瘾了,所以还是找她。这就是你要听的全部内容。”

张翼听完后内心难以平复,看着陈世好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杀了他的冲动都有。但他心里很清楚,按照常理,不存在婚内强奸的说法,可按照尊重胜男这方面,陈世好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陈世好似乎看出了他按捺的愤怒,并淡淡地说:“在我看来,你提太君是没有必要的,她不会稀罕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武从。我见你倒是特别关心胜男,她也常提起你。你说好笑不好笑,你是看着锅里的不敢吃,让给我了,我是吃着锅里的,因为烫嘴吃不着。”他说完哈哈大笑。

张翼更加恼怒了。

他起身说:“陈少爷,我要带胜男走。”

陈世好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来,说:“不是告诉过你了,我被打上瘾了,也觉得她似乎有趣。我陈府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张翼对着他也是无可奈何。在外间偷听的胜男气急了,见窗户外老爷经过,她转身去了厨房。

正当张翼恳求陈世好的时候,胜男拎着菜刀就进来,指着陈世好喊:“你这个死变态!打你还觉得轻了是吧,既然你这个死变态觉得被打很新鲜,从小没有人打过你是吧?!那有没有人要砍你,让你尝鲜一下如何?”说着做势要砍陈世好。

陈世好被吓得魂飞魄散、疯狂逃窜。

老爷恰好撞见这一幕,忙让下人围堵胜男,并气急败坏地说:“谁知道你娶了一个悍妇!把这悍妇休了!今天就把她给我休了!”

胜男被家丁围住,打落了菜刀,她这出戏演得很辛苦,很卖力。张翼只得在旁边扶额背地里尴尬地笑。

“爹,她是闹着玩的!”陈世好在旁边喊。

“胡说,闹着玩得真刀这样比划,一点涵养都没有,洞房花烛夜打肿你的脸不说,今日的事情就太离谱,她不配做我陈府的人。”原本温文尔雅的陈老爷激动地说。

等闹剧落幕,胜男背着一纸休书所在的背囊离开了陈府,和张翼踏上了回家路。

夕阳下,马道上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马儿脚步轻松,胜男却心情沉重。

看着胜男似乎为难的样子,张翼说:“没有关系,太君不会计较的,我已经请求高夫人为你向太君求情,放心好了。”

“太君送我入轿前说过不要回来,她说因为被休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你后悔这么做了,你现在觉得会丢脸才如此为难吗?”

胜男摇摇头,“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不想回枣阳府。观念不同不相为谋。可又没有能去的地方,只得拿着银两另觅去处。舅舅家远在宜州,我只想等夫人回来。如此说来,舅舅家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如果归宿是与自己契合的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我已无男女私情,学不来缠绵。夫人就是待我最好的人。她从不认为绝情的石女子可怕,不曾让我改变。可她生死未卜,怕在枣阳等上一辈子,她也不会回来。”

胜男的爹娘已经不在,如今她对前路深感迷茫。

她总想追随那么一个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哪怕说说话也好。她太寂寞了。小时候,没有人和她说太多的话,她容易感受到孤独。

张翼忽然停住了脚步,鼓足勇气、侧过身子对她说:“如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否考虑我为姑娘的伴侣,我至今孤身一人,男女肉体上的情爱对我来说不甚重要,我会好好地呵护姑娘,这样姑娘也有一个伴,我也能尽我想保护姑娘的心愿。”

胜男惊呆了,她鼓足勇气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真想陪伴我、保护我?”

“张某万分肯定。”

“为何?”胜男穷追不舍地再问。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像姑娘夫人认定了追随星翠夫人,我也认定了追随你。”

胜男忽然眉开眼笑,从此,自己也有跟屁虫,这是绝好的事情。

“可我俩孤男寡女、成双成对自然会引起枣阳府、孟家军等的排斥。所以,还请胜男姑娘给我一个名分。认我做你的夫婿、拜堂成亲。”张翼说。

“你会扑我?”胜男害怕地问。

“你不愿意的事情,张某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张某能做到不碰你。婚礼让将军主婚,你看如何?”张翼说。

胜男更是喜上眉梢、满心欢喜。

不论如何,胜男总归是要嫁人的,她从小断了情根,从生下来就服用绝情丹。如果非要嫁人,命运之路十有八九不平,怕她命里遭劫,如果她定要嫁人还不如嫁给张翼我,与其日日思挂她的际遇如何、担忧她,还不如亲自娶了她。

珙玉在军中为他俩举办了婚礼,大摆宴席。

因为是蜜月期,特批准他协同夫人一起出征。

没有夫妻之实的秘密就这样隐藏了一辈子,也能和和乐乐、安安稳稳、美美满满地度过一辈子。

时间过得很快,圆月山庄在锦娘、花华的打理下越来越有生机。

两年时间过去,花华还和请来的画师好上了。卿玉在花园中喝茶,画师在旁边画画,岁月静好的日子总是阳光明媚,春光让人慵懒发困。

花华和画师眉来眼去的样子,被卿玉察觉。

午睡之后,卿玉下楼找花华要酒,推开门的时候,见已经送走的画师竟然出现在花华房间里,听到卿玉的惊叫声,画师只得不要命地跳窗逃了。

从此以后,卿玉只录用女琴师、女画师。

花华常常夜不归宿在外会情郎,后来竟然抛弃卿玉和画师私奔。

卿玉被花华背叛内心苦闷,好不容易熬到入睡,又梦见孟珙玉将她抛弃、一纸休书飞向她的时候,她被惊醒。

惊慌错愕中她大叫:“花华!花华!”

见无人上楼来卿玉才恍然大悟,花华已经私奔。连细软都没有来得及收拾走。花华不敢让她知道的原因是卿玉太依赖她,无论如何她是走不了的。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影子,虽然门是锁了的,她仍吓得魂飞魄散。

“姑娘别怕,是我,我见姑娘房间的灯火亮着,又听到喊叫,没有其他仆从醒来照顾你,我就在外候着。”

“那你就在外候着吧,我累了。”卿玉说,然后她又躺下,四更时,她偶尔醒来无意瞥到影子还在,她继续安心地睡了。

清晨,等她醒来的时候,她打开门,见站着闭目养神的成全,大吃一惊。

“你一直在这里?”

成全睁开满眼血丝的眼睛说:“是的。”

“为何?”

“因为姑娘让我一直候着。”他诚恳地说。

卿玉冷笑了一下,心里笑他呆傻。

此后,卿玉安排锦娘陪她入睡,她也就稍微安心一点。

卿玉和众女从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风筝断了线,卿玉去追,摔了一跤,近处的成全扶起她,满眼宠溺和关怀,让她内心突然明白了什么。

等卿玉吃完晚饭在楼台赏月的时候,站在楼下的成全举起了找到的风筝,傻笑地向她挥手示意。

卿玉旁边的锦娘见了顿时嗤笑了一下,卿玉瞪了她一眼。

“你笑什么?”卿玉问。

“我笑他的傻劲,不过除了这点,你瞧瞧他的身姿,还真的和珙玉将军有点像。脸蛋嘛,还算生得英俊。这身材让多少女孩垂涎欲滴,府上这么多女孩子对他倾慕有加,可他只惦记不该惦记的,你说他可笑不可笑。”

“休要胡说,只是一个仆从对主子的示好,你不要添油加醋,不怕我用剪刀裁了你的舌头?”卿玉淡淡地说。

锦娘赶忙闭嘴了。

熬过这个冬日,将军就要来接她回府,她内心总算有了一点喜悦。

可不知为何,最近她收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娃娃,娃娃染了天花不愈而亡,伤心还未散去,卿玉也染上了天花。锦娘全副武装不敢近前,来时匆匆去时匆匆,原来悠闲惬意的小日子染上了冷漠的色彩,让卿玉倍感孤独。

在一个夜晚,寒热交替中脓疹痒痛难耐,卿玉失声痛哭。楼内空空荡荡,仆从们离得远远的。正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成全冲进来抱住了她。她见是其他男人,并推开了他。成全并拿出白脸面具,戴在头上,继续抱着她,她惊诧中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并安抚她安然入睡。

太君派来的圣医给她诊治期间,成全贴身伺候。

卿玉痊愈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锦娘辞退。

花华后面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卿玉还是大方地接纳了她。

后来才知道,画师人穷不说,养了一大帮小老婆大老婆,还有一大堆娃娃,花华肚中的胎儿被他药死导致流产,跟他过得太艰难,所以她只得回来,画师也没有挽留。

又一个无眠的夜晚,卿玉哭醒,喊着花华的名字,花华忍受着困意来抱着她。

“诶呀,傻姑娘,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度过的?真难为你了。”

卿玉安静地躺在她怀里说:“你不在的时候,是成全替代的你。”

花华惊讶地楞了几秒,“那他可对你不安分?”

“只抱了我,像你这样,没有做其他的。”

“你说你讨厌除了将军以外的男人,你却能忍受他?真是不可思议!”

卿玉不说话。

看着卿玉满是血丝的眼睛,花华知道卿玉今晚肯定不能安睡。她被抛弃感笼罩,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她不敢说卿玉疯了,她这样折磨自己比疯了还惨。

“将军宁愿思念一个死人也不愿意碰我!”她说完流下了眼泪,“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来接我走,可我回到枣阳府就能安生吗?还要见到他的儿子,我的心又会滴血。听说太君做媒,要让将军迎娶高五凤,将军是同意了的。他最为孝顺,太君怕我和子仙都不是持家的料,所以让将军再娶妻······”

“小姐,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一年了,将军年底娶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不开了。”

“我现在就要见他!”卿玉红着眼说,“来信说他已经到了枣阳府,我现在就要去枣阳府!”她发疯地想要走,想要打包行李,举止癫狂,“我晚去一步他就要和高五凤好,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姐,你冷静点。”花华抱住她,“我们明天再去,明天再去!”

卿玉一时激动昏了过去,等她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服侍她用过晚餐后,楼台里休息的卿玉享受着阳光。

正在给卿玉按摩的花华说要去楼下取热水给卿玉做足疗,闭着眼睛的卿玉招手示意允许她离开。

午后的冬日阳光很是惬意,她睁开眼的时候,见她面前恭敬地站着成全。她微微一愣。

成全满眼宠爱说:“姑姑让我替她来服侍你。”

看着这个男人弯下腰,将药包丢在泡脚桶里,娴熟地用手搅拌,试了水温后他示意要给卿玉脱鞋。

触及到着卿玉白嫩的小脚,成全心潮澎湃。撩水冲洗的时候,卿玉面露难色。

他给她细细冲洗、按摩的时候,慢慢地,卿玉用狐疑的神情对他。

她好像明白了花华的意思。

当他用毛巾将她小脚上的水珠擦干净后,他转身提桶准备离去,卿玉一脸傲慢且随口地说:“听说府上小女孩大姑娘都垂涎你的美色,我看你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拿一个小小的武从和将军比的人不是舌头长脓了就是眼睛生疮了。”

弯腰的成全本来要走,听到此番话内心不服气,他重重地丢了毛巾在桶里。他转身热烈地看着卿玉。

“姑娘说对一件事,那就是我是武从,而他是大将军,身份完全无法比。”说完他撕破衣裳,惊得卿玉目瞪口呆,赤裸、健壮的上身表明他始终是一个武者,肌肉遍体样子让人无法正眼相看。

“卿玉姑娘认为府上小女孩大姑娘所垂涎的有没有你家将军这般伟岸?”他问。

“你想要证明什么?”卿玉冷笑道。

“想要证明和将军比,我不是绣花枕头。”他认真地说。

“你这是要勾引我?”卿玉笑着问。

“难道不明显吗?”他反问。

“你对其他人也用过这种方法?”她问。

“其他女子只有垂涎的份,从第二次见你,你和将军成婚,我知道我失去了你,才发觉甚是爱你。从那时起我守身如玉至今。”

卿玉哈哈大笑。笑声如冬日冷冽的湖水让人发寒而战栗。

她笑完了,说:“看着一张别人的脸,我做不到。我现在很累,你下楼吧。”

谁知道成全竟然没有退缩,他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面具,然后说:“现在我不是其他人,不是我自己,只是一副躯壳,这张白色脸孔,你可以把它想做任何人。”说着取来她的手按在他的腹部肌肉上,“难道你不寂寞吗?这么多年独守空闺,为了你守身如玉,我也好寂寞。”

卿玉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在卿玉同意的情况下,夜里,花华三番五次地请成全来楼里。

从此以后,花华给他们做遮掩、把风,竟然也没有被第四个人察觉。

因为倾玉这样孤傲的人,在圆月山庄是不被相信的。

午间,花华喝了好多酒,在楼下睡着了,珙玉不期而至,楼下的人准备在楼下通报卿玉,不知从何时起,除了花华,下从们被禁止上楼。

听说卿玉早早休息了,珙玉就阻止了下人通报,准备轻轻上楼看她一眼,他轻轻推门的时候,听到茶碗滚落的声音,并急切地开门,眼前不堪入目的景象让珙玉迅速转过身去,卿玉扭过头去的时候,她见到了珙玉的背影,神情是震惊、羞愧、失落而绝望的,于是,她推开了埋在她怀里的成全。

珙玉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急匆匆地出去,交代楼下的仆从去宴新楼忙活,他赶走了所有的仆从。

珙玉这才放下心来。

当拿到休书的时候,卿玉的手都在抖,她抹去眼泪,真切地问:“珙玉,你真的从没有爱过我吗?”

“虽然会让你失望,但我必须说实话,真的没有。”珙玉认真地说。

“他头上戴着没有表情的面具,我想象是你的脸呀!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他!”她声嘶力竭地喊。

成全跪在她身后,戴着的没有五官的面具,面具下表情痛苦。此时也是尴尬、心痛万分。

“可我没有办法顶着我的脸对你做那副躯壳能做的事情。我把你婚配给成全,你可以从接受他的躯壳开始慢慢爱上他的脸,再爱上他的人。”珙玉说。

“谢过将军。”取下面具的成全给将军磕头道谢。

“如果你嫌弃他职位低的话,我会托人举荐他为殿前司副班直。他担当得起此任。”孟珙玉说。

“谢将军!”

“我不会跟一个地位、出身如此下贱的人成婚的!”卿玉说。

“在你眼里低贱到底是一个什么标准?盘初没有欺负你,你说他低贱,成全真的欺负了你,后续你对他投怀送抱,你还是说他低贱。”孟珙玉淡淡地问。

“不必讽刺我,我嫁并是。”她从地上爬起来,神情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花华扶着她离开了花厅。

几个月后,卿玉风光嫁给殿前司长官成全,成竹迎娶了高大人之女高五凤。

七年之后,卿玉忧郁症自尽而亡,太君离世,高五凤成为了枣阳府第一夫人,将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将孟府的子孙后代照顾得妥妥帖帖。余生安稳,荣华一生。虽闺房清冷,但也不甚忧思,安稳地度过了余生。

那个为卿玉守身如玉的男人难过了几年,后来慢慢地走出了阴影,娶了很多老婆,对每个老婆都极尽宠爱,乐呵呵地凭借着珙玉的提携、自身的优秀度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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