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两个金国卫兵模样打扮的男人被捆绑起来,像扔白菜一样被扔在地上。他们使出浑身解数、鼓足力气也挣脱不开绳索。
他迎来了上方她的目光,他的狼狈让他羞愧。却阻挡不了他的思念。
登明子脸朝她,艰难地移动,眼神殷切而痛苦地朝着她匍匐而来。
众人纷纷侧面,三人的感受各异,王爷见凝玉流泪觉得被撕破脸皮,凝玉痛苦、压抑。登明子只想表达。
其中一个卫兵哭爹喊娘、求饶说:“在投奔王爷的路上碰到他,我哪知道他是前太傅啊!王爷见我一面,只让我当个小兵头,我就把他带上了。我也不知道他晚上刺探环境、地形,白天当卫兵。明明刺杀不到王爷,还这么拼命。饶命啊!王爷!我是菜头啊!你念在菜头和你曾共患难的情分上,放了我吧。”
王爷不理会菜头,哈哈大笑:“菜头,别装了,宋朝本地汉人做上了国师还来投靠我,你分明也是卧底。你要的是情报,登明子要的是王妃的人和我的命。你被他利用了。因为按照你谨慎的性格,是不会想这么快死的。”
“你怎么知道我成了国师啊?”
“本王可是千里眼,哈哈哈!”他哈哈大笑。在笑声中拿银枪头猛地扎入登明子的腿,血注横飞,迷了登明子的眼,他的脸上是自己的鲜血。
疼痛让登明子痛不欲生,咬紧牙关也禁不住惨叫,抱着婴儿的凝玉瑟瑟发抖,她无奈地慢慢地踉跄着往后退。
太傅和王妃两人对视的深情款款中,王爷醋意大发,要再拿银枪扎他的右腿。
“慢!”她尽力平复着心情,她说,“你把他放了,请王爷记得当初你对我的承诺!”
王爷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说,“你当初对我的恩情换他的命是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凑到她跟前,故意在登明子眼前嗅着她的发香,再转过头得意地看着绝望的登明子说:“我可以派人送他到宋境,让国师随行,等他到了平安的地方,送来信件,给你报平安。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以后你的人一分一秒都不能跟随他。承认你就是金国王爷完颜烈的王妃。相信你也不会食言。”
“我答应你,以后我的人一分一秒都不能跟随他。我就是金国王爷完颜烈的王妃。绝不会食言。”她声泪俱下地说。眼泪却在她眼睛里打转。她低头回避着登太傅的屈辱而绝望的眼神。
“食言的后果就是你的女儿和他都保不住的。”
“我答应了你,以后你绝对不能再打扰他、跟踪他。”
“那是自然!”王爷哈哈大笑,“王妃可千万不要再哭,吓坏了我们的儿子可不好。”
王爷笑完将凝玉手里粉嫩可爱的婴儿强行抱走。
他得意地大踏步抱到登明子眼前,让登明子观这可爱的男婴。
他得意地说:“这是凝玉王妃为我诞下的男婴,看他的拳头多有劲啊,以后可是金国的栋梁。太傅可曾见过如此可爱、漂亮的男婴?”
登明子难过的眼神里带着凄楚,眼角滚落两行清泪。
王妃对着他先点点头,然后摇摇头,所有人都不知道含意,只有登明子知道。
王妃对他说的是,他的确是我生的孩子,但不是我想要的孩子。
在这种分离的酸楚中,场景里一竖拖行的血渍、拉长的而被迫分离的对视,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从此天人两隔。
“不要再来找我,那样的话,我永远欠你!”她在他的影子快要消失的最后一刻,歇斯底里地嘶吼。
对登明子,她带着有绝望、无奈、羞愧,对世事和完颜烈,她只有愤怒。
菜头跌跌撞撞地赶了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剂塞给王妃,对王妃说:“王妃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以前是一个街头混混、乞丐,多亏了小姐给我的银两才得以上山学法。今日一别此后似乎无法再见,我定满足王妃的一个愿望,算作报答。”
“如果你真有本事,以后若有缘,请帮我女儿实现她的愿望吧。”王妃说,“当然,我是相信你的。你尽力就行。”
“谢过王妃。”菜头没头没尾地回答。
殿门外,当他们随吗疾驰的影子消失在茫茫雪地中的时候,王爷给她披上了白色披肩,然后他从背后抱着她,右手拽着她的肩、左手牵着她的手,让她不再目送他的情敌,当她的视线离开了登明子的去处时,他扛起她,回到了家。
菜头送给她的药粉,她打开的时候,见包装纸上面的文字说明微红的白色粉末溶于水,名为忘忧水,药性过烈。
“可忘记前世尘缘、今世痛苦,饮水人回到最想回到的时刻,醒来时,已经被抹去大半痛苦的记忆。药性过烈,或有副作用,曾喝死过人。”
虽喝一杯水,就能忘记一个人,但泼梦大师从没有拿它敛财。
曾经的混混都知道,相思实苦、忘记太难。喝忘忧水是赌博,药性过烈,也有喝死人的例子。
怎么有向苦中苦的人收取好处费的道理?!所以,泼梦大师从不收钱,也不负责生死。全凭饮水人的一念之间。
喝过的人包括两种:信的人,或者能成或者死,不信者,定死。
她将溶于水的药粉搅拌好,打量着这一碗忘忧水,外貌平淡无奇,端着碗边感寒气逼人,才知忘忧水乃水中至寒至冽,于是她一饮而尽。
孟珙玉钻过瀑布,爬过霜华峰,登上拥渊阁,却等不到拥渊阁的主人。
前几日还好,日有山川美景可赏,夜有竹笛对月。近几日来干粮已尽,打来的野味没有调味品甚是寡淡。
来之前从张翼得到的密信得知,满月渊森国有几处人家,阁主家可能没那么好找,说有一个隐居的药王,孟珙玉决定一试。
拥渊阁是小三层的石头建筑,不算粗陋,胜在精致小巧,大方得体。四面通风,竟然没有窗户。不远处还有一个凉亭。
在夜光如水的凉亭坐着,月光如闪闪的丝绸般包裹着山水花树,大地的柔情蜜意像极了神仙姐姐的后背拥抱,让他心神萌动。
不知不觉,已经有一月。
夜幕下,星夜是另种珠光繁华,静寂动人。凉亭内他对着远山和璀璨星空奏笛,只可惜远山和星空飘渺而遥远。不可触及。
可远观而不可共乐乎。
形单影只,孤单寂寥的情景映入星翠的瞳孔里,她在远处草丛中静静地观察他。
寒风中的他不知不觉地躺着亭子里的石凳上睡着了。星翠像小猫逮到老鼠一般蹑手蹑脚地往前靠近他。
月光下,他似乎生病了,脸色苍白,表情有着微微地痛苦,她给他的头底下垫好新做的绣花枕头,盖好最蓬松的宽大的棉被。
她偶然遇到白袍仙人,见他都是带着他自己的单薄铺盖卷东奔西走,所以断定,新来的小哥哥正需要这些东西。
晨曦微亮,孟珙玉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睡得如此踏实。被窝里散发着的桂花香让他觉得神清气爽。
他揉着朦胧的双眼,眼前见这绣花枕头和蓬松素花棉被,欣喜地想这是哪位神仙姐姐做的好事。
以后的他,一直等待神仙姐姐的到来,她却再也没有动静。
小桥流水人家内。
“近半月来阿婆发觉翠儿好像有心事?不妨说予阿婆听听。”阿仙婆正要将手里的晒干的药草置入捣罐,惊觉星翠拿错了药草,“命你拿忽地笑,你递来了彼岸花,颜色分不出莫不是心不在此。”
每次星翠做错事情,阿仙婆素来上半句温柔下半句责备。
“阿婆,自翠儿我有记忆起,临渊桥对岸总有好奇之人,他们也不曾迈入霜华峰。我见过的人,至今已无记忆,唯独一人我仍记得,一位目光如炬的少年,对岸已无身影。可我仍念起他,是否我病了?”
阿仙婆先愕然地看了她一下,接着慈爱地笑着说:“翠儿长大了,翠儿得的是相思病。”说着重新取来忽地笑,置入罐子里。
“传说中石蒜开花是一个颜色的白。一朵石蒜羡慕落日如血如焰的红,另一朵石蒜倾慕雨后的金阳,所以两朵石蒜向山神祈祷自己能变成被倾慕的对象的样子。金阳色的石蒜人们管他叫忽地笑,红焰的花朵人们给她取名叫彼岸花。植物尚且能欢喜自己所爱的,翠儿又何必自我菲薄呢。”
星翠犹豫片刻,忽然领悟到什么,“阿婆您说万物有灵,石蒜跟着灵开出了她们想要的样子,我也跟着我的灵走。”
星翠摸了摸自己的心房。
阿仙婆点点头。
雨后的烈阳挂在天边,星翠穿了一件新式的襦裙,襦裙更显她腰身纤细、身姿曼妙。
她穿过丛林,埋头吃力地登山,穿过山丘。来到临渊桥附近,也是深渊的岸边。
爬上大榕树的树杈间,她追赶的彩虹仍在。彩虹里映出少年郎英俊的相貌,贵族般的气质。让星翠心动不已。
几日后。
“阿仙婆,霜华峰峭壁上云儿采药的时候,似乎听到笛声,好生奇怪。”陆云和阿婆闲聊间,星翠背着篓筐偷摸着又跑出去了。
阿仙婆是星翠大病初愈以来最敬慕的人,对她来说,她如母如师,就像烈日下的徐徐微风,给她刚刚好的爱。
她从来没有一次不回应星翠,她的回应时而温暖、时而微微的严厉、时而不知所以然地絮絮叨叨。
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无意或者刻意伤害过她的心。
她和陆云、阿仙婆过着神仙般的采药人生活,有时忙碌、有时清闲,却从不缺少山外的物资。
星翠这才想起,这可能是白袍仙人登明子所赐。
那一次榕树下的偶遇,在白袍仙人背着的书篓里,露出来绢花的彩色模样。他单薄的铺盖卷横系在篓子上方。
对于,他是谁,星翠越来越迷惑。但她永远谨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拥渊阁,珙玉起床的时候,睡眼朦胧间,见到石桌上热气腾腾的姜粥,他埋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叫你贪睡,又错过了神仙姐姐吧!该死!”
他若有所悟,姜粥热气腾腾说明她走得不远,他立即飞奔而去。
在高山小径处眺望的时候,他果然看到半山腰林间小径的女子曼妙的背影。山路十八弯,追是追不上了,他对着山腰处大喊:“你是谁?”
姑娘驻足了一下,然后钻进了林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