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缘两岁那年,父亲就战死了,当时江湖动荡,前任武盟盟主起兵直往那北平皇宫杀去。
武盟七位长老,四位随之杀去,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史书记载,最后大将军常风常达功率领两万精兵在皇城大战武盟军,最终只剩下了三千兵士,而武盟只剩盟主令狐战一人,于皇城门下受万箭穿心而死。
而此刻画缘眼中却并不是这样,令狐战当时身边还有一人——画风,正是画缘的父亲。
之后武盟换代,当初参与支持谋反的一律处死,盟主由天下第一枪庄生接位,换来十年太平。
然而先皇却依然不能放心,临死前为了彻底去除祸患下了一纸诏书,诏书上有着那些叛逆株连家族的名字。
先帝驾崩,诏书上的旨意却依然在进行,十二大家中的沙家、杨家虽然免除满门抄斩之罪,却也再也没有出现在武盟之中,逐渐衰落,最后退出了江湖人的视野。
然而有一天,那诏书被烧去了一半。
凡是在武盟和朝廷中算得上人物的都知道那半卷书里的名字必然有画家
虽然先皇驾崩死无对证,但是当朝大臣们就算明面上不说,也一定会暗中惩罚画家,或是择日再给画家安个罪名,把画家排除出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倾国倾城、气质高贵的女性担起了画家家主的重担。
女人说道:“此事,是犬子画缘所为,与画家无关。”
如果牺牲一个人可以换来整个画家的安危,作为家主自然在所不辞。
此时画家家主的重担不能交给别人,二弟家虽然出了个天狼刀画图,但是一家子都是虎狼之辈,六弟家这一代出了个画南,却也只是一心钻研剑术。
所以她不能自己做那只替罪羊,那么最合适的就成了她的儿子画缘,即使会显得十分残酷。
而其他弟妹也都觉得这样最为妥当,因为画缘对于画家来说,从来都是一个外人,一个明明是画家栋梁却成天往外跑的外人。
这年画缘才十二岁。
江南好雨,细腻、不太冰凉,即便是淋点雨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河上小舟漾,画缘却并不似往日那样在舟中安逸的下着棋,读着书。
他一听说武盟内风云再起,便离开了这里。
他很担心母亲,他很害怕画家会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年所做的错事而分崩离析。
当画缘再次踏入画家的那一刻起,命运开始转动。
虚假的善意,下了麒麟毒的饭菜,还有一口天狼刀……
再睁眼,还是那个熟悉的茶馆,他感受着自己虚弱的身体,留下了第一滴带尘的眼泪。
自那一天起,他便觉得不再只画自己的一撮小缘
他要画天下之缘,他要把当年的一切用自己的笔写在史书之上,他要还天下一个真相,一个真正的江湖。
“小友好画!”皇落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画缘撤回目光,如梦初醒。
“传说剑神前辈自千年前的冠世一战之后便销声匿迹,想不到竟是藏在了这登天楼里。”
“再多么有用的棋子都只是下棋者的傀儡罢了,棋子若不想再做那傀儡,就只好跳出棋盘。”
“可是跳出棋盘便不再是棋子了,连本来有的用处也没有了。”
“你刚才上山之时看到了什么?”
“流水,成溪”
“若说溪是溪,水是水,那与棋非棋又有何区别?”
“水可以为溪,溪却不能只是水。”
“水之所以可以成溪,便是因为水不积于道。”
“不争,便是令他人争。”画缘皱眉道
皇落云却是伸出一指,指着溪流,一运气隔空就取出了一瓢水,水化为龙,在画缘身边飞舞。
“不出溪流,你便只能是溪水,你若争,才是更令天下人争。”
画缘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皇落云见他不说话,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可知千年以来能到这第七层的有几人?”
画缘一拱手,道:“晚辈不知”
皇落云道:“每百年一人,而你却是这一百年中的第二人。”
画缘一惊,问道:“庄生盟主?”
皇落云呵呵笑了几声,又道:“他当初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江湖纷扰,人心难测,他也想要知道如何才能使天下之人不争。”
画缘问道:“结果呢?”
皇落云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没有人能做到。”
见画缘又皱紧了双眉,皇落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是想要到江湖各地看一看吗?这件事办完了就去看吧,看完了,你会有自己的答案的。”
画缘转目看着这位前辈,仙风道骨、花白的长须随风飘摇,透过双目中的沧桑甚至令人感觉仿佛能看见千年前的江湖。
这样的前辈指点,百年也只有一人,而上一位进入仙境的庄生至今也没有得到答案,那么自己呢?
也许庄生是必然得不到答案的,因为他是武盟盟主,有太多的背负。
而自己如果要看清这天下的答案,自然就要先看一看这个天下、这个江湖。
而皇落云的意思便是在此——放下,便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