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病情反复,总不见好,郎中也说不出所以然。只道妇**虚之症,唯一的法子就是慢慢调理。可是吃了几年的药,每天吃的饭还没有药多,总不是个办法。我寻思出山居的路,准备带她去外面的医院做治疗。但一提到这事村民都三缄其口,无奈之下我去求梦姑姑指点出路。
起初梦姑姑不见我,推说年纪大了,身体不适,我不好叨扰。而后几次我急了,直接闯进内室,避无可避她才说了实话。原来,这几年我们都生活在奶奶设定的结界里。奶奶临终前说的避难的地方,就是她送到小花手里的那枚戒指。也就是说,这几年我们生活在理想的桃花源里,难怪山居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完美。
梦姑姑就是奶奶的前世,所以总是默默地将最好的东西送到我们身边。梦姑姑之所以不送小花出去治疗,是因为这个结界离开后就会自动消失。山居是由奶奶超强的意念维系,她不常见我们是因为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勉力撑了几年实属不易。其中最大的噩耗就是,小花的元神在孩子降生时已经散去。执念附在肉体上不肯离去,是奶奶用灵力强行聚集所致。故而,我们见到的是她的病情反复,其实都是幻想。
我不信,一点也不信,不信我的小花已经离开我。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呼唤那么真实。梦姑姑说的不是真的,我的小花还活着。
梦姑姑知道她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安慰我节哀,这一切都是我执拗的结果。我问为什么,我错在哪里?她告诉我梦里发生的一切全是事实。我是奎木狼,小花是侍香。我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三世情劫,始终无缘终老的原因是违反天条,因为仙家的正道是无欲无求。
在心里骂了百次千次贼老天,凭什么我们就不配拥有正常的爱情。什么狗屁神仙我才不想当,只想有自己的父母妻儿,自己的家。南山上的城堡在心里轰然倒塌,所有的梦境成真,不是美好而是桎梏。侍香为我诞下三个孩儿,是我们三世爱情的见证。这一世没有她,我该如何活下去?摔在地板上,像被抽去灵魂的傀儡,逝者已逝,活着的我行如枯槁。眼里没有一滴泪,心已死。
梦姑姑提醒我不能颓废,侍香舍身产子,奶奶种下命蛊与之同命。我绝不能辜负她们,必须带着孩子好好活。对,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他们我必须活着。
“奎木狼,去吧,好好与她道别。梦姑姑已尽力,再无法为你们支撑这片天地。该离去了,盼你好自为之。”梦姑姑告诉我她是司梦仙子,专门负责为人造梦。她被侍香的执念感动,为了促成这段姻缘,还化身为奶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今也受到天庭的责罚。
踉踉跄跄回到山居秋暝,看到院子里嬉戏的孩子,喊着爸爸向我扑来,强忍着痛苦与他们玩耍片刻。而后让他们自己玩,我要进屋看他们的妈妈。孩子们懂事不再痴缠,推着我进了内室。这三年小花不允许孩子们进内室,理由是她身体不好,孩子又太小。现在才知道她是担心对孩子不利。
“去玩吧,爸爸和妈妈静静地说会儿话。”打发孩子们出去,我咬牙忍着泪水,笑着夸她今天的气色好。她很开心,要我带她出去看孩子们玩。我答应带她去院子,裹上被子抱着出去放到椅子上。她靠在我怀里,看到欢脱的孩子们,苍白的脸上笑靥如花。
“妈妈,妈妈。”孩儿们向我们奔来,他们不知道妈妈快要离开我们。
“潇潇,清清,小如你们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拜托你们一件事好不好?咳咳。”她越更虚弱,说一句话也断断续续的咳嗽。
“妈妈您请说,潇潇是大哥,一定带弟弟妹妹听话。”潇潇超出年龄的懂事,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差点没绷住。
“乖孩子,过来,亲亲妈妈。”孩子们围过来抱着她亲昵,这是母子四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相拥。我再也无法抑制分离的痛苦,悲伤痛哭。孩子们不明真相,也跟着哇哇的哭泣。这个完美的世界将要随她消失,天地同悲,哀声不绝。
时间仿佛静止,死一般的寂静。悠悠醒来,眼前白色的墙,又是医院的病房。
“哎哟。”熟悉的女声和东西摔地上的声音。我以为是小花,倏地坐起来,不想却牵动手上扎着的输液管。
“妈,妈,小郎醒了,快!”阿姐和老妈扑过来,抓起我的手臂。
“我的儿啊……。”老妈哽咽无言,潸然泪下。令我惊呆的是阿姐恢复原来的好身材,老妈却满头白发,容颜衰老。
“老妈,您老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衰老?”我忘了自己离开她们已经近四年。
“你小子好意思说,一去几年没有消息,我们找遍了昭通都没找到那个寨子,可把爸妈急疯了。被当地公安设为失踪人口,我还以为你……。算了,妈,你和他说说话,我去叫医生。”老妈坐在床边,阿姐出去叫医生。我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看到老妈那么激动忍住没问。
“儿啊,你这是去了哪里,你爸和你姐夫就差把昭通的地皮翻过来找。对了,小花去哪里了,她们那个寨子怎么忽然消失不见。当地公安查阅资料,回复我们从来就没有关于寨子的记录。要知道那地方我们去过,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老妈已然恢复常态,追问我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妈,小花和孩子们在哪里,我要见她们。”心存侥幸过去的都是一场梦。
“孩子你爸爸已经领回家,小花……。”正说到关键话题,一群医生护士风风火火的进来。
“嗯,小伙子精神不错。”头发花白的男医生面色红润,和蔼可亲。护士操着仪器对我的身体做着各种检查。我想一个好好的人都被她们翻来覆去的弄得心烦,难怪本就有病的病人会发脾气。
检查下来数据指标正常,家人也放心。医生建议再住一晚观察,明天办理出院手续。我迫切的想要见到老婆孩子,逼着阿姐带我回家。
家还是那个家,同样头发全白的老父亲带着四个孩子在沙发上看书,姐夫在旁边给他们削水果。
“老爷子,姐夫我回来了。”我明显见到父亲身体颤抖,语不能言。姐夫丢下手里的东西,顾不了手里的果汁,给我一个熊抱。老爷子口鼻抽搐,泪流满面,几年不见他已经偏瘫。没料到,这又是因我的失踪造成的。
跪在老爷子面前使劲给他磕头认错,是我错了。可是谁明白这其中是怎样的情况?阿姐和姐夫扶我起来,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好啦,囫囵的回来就好,还带着我的三个孙子孙女。”老妈说得对回来了就好。
“呃,小花呢?孩子们,妈妈呢?”我四处张望,厨房没有她的影子。
“妈妈,没有妈妈。”潇潇抱着书站起来。
“没,没妈妈?”对他的回答我感到疑惑。
“妈,姐,小花去哪里了?”我回头问她们。
“有个叫兰芳的女孩子打电话告诉我们,你和孩子在南山小筑。等我们赶过去,只见到你昏迷在小花曾住过的房里。我们问过兰芳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说是才出去带了一礼拜的团。”看来整件事确有蹊跷,非人力难为。我务必先稳定家人的情绪,然后再想法找小花。
“好吧,这事以后再说。来孩子们,过来。”我招呼儿女给爷爷奶奶磕头,给姑姑,姑爹行礼。
“爸,妈,他叫潇然是三胞胎哥哥,小名潇潇。这是老二清安,小名清清。她是老三如水,小名小如。”我给父母介绍孩子的名字。
“我叫安赟炜,小名是云儿。”阿姐的儿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云儿比三胞胎大,是哥哥。他也有模有样的给姥爷姥姥磕头。
“乖云儿起来吧。”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不,还差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