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噢,是这样,陈先生托我帮你们办理一下房产过户手续。”
“什、什么手续?”薛莉莉一脸诧异。
吴浩也是一脸不解。
“陈先生有一栋”怡心花苑“的公寓,您知道吗?”
“知、知道。”薛莉莉答道。
“陈先生要把这所公寓送给您,这是《房产证》。”刘先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摞资料放到桌上,从里面抽出《房产证》推到薛莉莉面前。
薛莉莉打开房产证,心里七上八下,她万万没想到陈善文会这么做。她看了看吴浩,这会儿吴浩的脸色异常难看,薛莉莉看在眼里,有些不知所措。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为你们办理过户手续,还有,陈先生说,关于过户费等一切费用都由他付,您不用花一分钱。”
薛莉莉看着房产证,沉默了,“怡心花苑”,她曾经心中的“皇宫”,为了得到它,她吃了多少苦头,做了多少蠢事,如今陈善文竟然双手奉上,要还是不要?她在思索,如果要,吴浩会有什么反映?不要,吴浩又会有什么反映?这毕竟是一套公寓,是她一直向往的,也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
吴浩没有说一句话,好像也在考虑着什么,如果她要,他会怎么做?不要,他又会怎么做?也许,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最后一次考验。
“您想好时间了吗?”刘先生好像在催促。
“是的。”薛莉莉说道。
吴浩的脸色异常凝重,他看着薛莉莉,眼神失落而难过,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他们再也经不住这最后的考验了?
《房产证》又被推到了刘先生面前,“对不起,这套公寓我不要。”
每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刘先生惊讶地看着薛莉莉,而吴浩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柔和。
薛莉莉含笑地望着吴浩,仿佛在问,“我是否通过了考验?”
“是的,我们都及格了。”吴浩同样用眼神回答她。
“你、你是说不要了?”刘先生不敢相信。
“是的。”薛莉莉再一次坚定地回答。
吴浩满脸异彩地看着刘先生,仿佛在重复她的话。
“您想好了?要不,您再回去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
“那、那好吧,我会把您的意思告诉陈先生的。”刘先生说完,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
“陈善文现在在哪儿?”薛莉莉问道。
“噢,在上海。”
“那好吧,您替我转告他,他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他。还有,告诉他,我要结婚了。”薛莉莉说着,抱住了吴浩的一只胳膊,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刘先生看了看他们,笑着说道:“是您二位?太好了,恭喜你们。”说着向吴浩伸出一只手。
吴浩随和的和他握了握手,笑盈盈地说道:“谢谢!”
“哦,我还想问您,陈先生的妻子怎么样了?”薛莉莉又问道。
刘先生推了推眼镜,为难地说:“对不起,这个我不大清楚,我和陈先生也不是很熟,只不过上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他说他正和妻子陪着孩子在海边玩儿呢。”
“是吗?太好了!”薛莉莉高兴地笑起来。
这说明何雅君的身体还很不错,也许在丈夫的陪伴下,她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因为奇迹总是会出现的。
薛莉莉搀着吴浩的胳膊在路上慢慢地走着,虽然雪早就停了,但路上还有未化的积雪。
“莉莉。”吴浩小声叫道。
“嗯?”
“你为什么不要这套房子?”
“你希望我要吗?”
“我只是想,你当初为了得到这套房,做了那么多傻事,还让自己受了那么多伤,如今,陈善文主动把房子送给你,你却不要,不怕后悔吗?”
“后悔?”薛莉莉停住脚步,看着吴浩。
“对呀,要知道,我给不了你这么大的房子,而且以后,咱们的生活可能会很平淡,我也不能给你多少惊喜,到那时,你会后悔吗?”吴浩不安地望着她,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嗯……”薛莉莉用手指摁着自己的嘴唇,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想可能会后悔,而且我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没要那套公寓?还是后悔……”吴浩还没说完,薛莉莉的嘴唇已经盖在了他的唇上。
她深情地望着吴浩,感动地说道:“我后悔伤你伤的太重,这一天其实早就应该到来的。”
吴浩闭上双眼,把薛莉莉搂进怀里,脸颊紧紧的贴在她的额头上,过去的已经过去,应该向前看,毕竟,前面的路才是他们要走的。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抬起头,一同望向天空,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走进公安局,苏晓慧被一个警察带到一间屋子里,她以为会是类似审讯室的地方,走进一看,却是一个小会客室。
“你先坐一会儿,我们队长一会儿就来。”年轻的警察对她说完就走出去了。
苏晓慧坐到沙发上,心里慌乱极了,虽然她早已料到张帅会出事,但还是来的太突然,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警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
“你就是苏晓慧吧?你好!”中年警察很有礼貌地伸出手,随和地说道。
苏晓慧慌忙站起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是,您好!”苏晓慧说道,嘴唇微微颤抖,双手冰凉。
中年警察看出了她的紧张,冲她微微地笑了笑,“我姓张,这位是小郑,我们是缉毒组的。”
“你好!”小郑也和苏晓慧握了握手,“这位是我们的队长。”
苏晓慧点点头,看了看他,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使劲回忆着,突然想起来,他就是在歌厅门口见到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其中的一个。原来他是便衣,苏晓慧终于明白了,原来张帅的歌厅早就被警察监视起来了。
三个人坐下来,小郑给苏晓慧倒了一杯水,苏晓慧把水杯紧紧地握在手里。
“张帅是你的丈夫?”张队长问道。
苏晓慧点点头,水杯在她的手里微微颤动着。
“小苏,你别太紧张,我们只是问问情况。”张队长看到她的样子便安慰起来。“张帅他们已经在广州被抓了,还有金奎,也就是外号老金的那个人,还有四个同伙,他们从事贩毒活动,而且,你丈夫张帅也吸了将近半年的毒品,这些你知道吗?”
苏晓慧顿时感到自己的头像炸了一样,她虽然怀疑张帅从事了非法活动,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贩毒,而且还吸毒。其实她早该发现,丈夫的异常消瘦和近似变态的举动,还有,难怪丈夫往家里拿不回一分钱,也许都去用来买了毒品。
“不,我从来都不知道。”苏晓慧平静地答道。
张队长点点头,“这么说,你跟他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他所做的从没有告诉过你?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怀疑过。”
“什么时候?”
苏晓慧轻轻地摇摇头,她不再紧张,反而异常平静,“我忘了。”
“你问过他吗?”
苏晓慧又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
“他会打我。”
“他打过你?”
“是。”
“几次?”
“忘了。”
“重吗?”
“很重。”
“重到什么程度?”
“遍体鳞伤,要卧床好几天。”
“为什么不报警?不反抗?”小郑在一旁愤然问道。
苏晓慧惨淡地笑了一下,“有什么用,他是我的丈夫。”
屋里顿时陷入了宁静,张队长和小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瘦弱的身体,憔悴而苍白的面孔,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
“你们结婚多少年了?”张队长温和地问道。
“一年吧。”
“噢,喝口水吧。”
“谢谢。”苏晓慧抿了一小口。
“你丈夫现在就关在我们这儿,你想见他吗?”
苏晓慧点点头。
张队长转向小郑,刚要吩咐什么,忽然苏晓慧又说道:“不!我、我不见他了。”
张队长和小郑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
苏晓慧只是无力地摇头,也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好吧,过两天再见他吧。”
“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苏晓慧说着站起身,眼前一晕,差点栽倒,幸亏小郑把她扶住了。
“你没事吧?”小郑问她。
苏晓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张队长看着她一脸病容,细心地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我没事。”苏晓慧说完就要往外走。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我没事,我自己能回去。”
“还是送你回去吧,我看你脸色不好,回去好好休息,小郑。”
“是。”小郑说完走了出去。
苏晓慧微微地笑了笑,“谢谢。”
张队长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唉!可怜的女孩儿。”
苏晓慧被小郑送回家,一进屋,她便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再一次地流了出来,这一年来,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到这步的,虽然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自己却不是一个好舵手,失去了方向,走进了深渊。
2张帅被警察带了出来,双手带着手铐,头发已被剃掉,脸色惨白,黑黑的眼眶完全凹陷进去,从远处看简直就像个骷髅。
苏晓慧把脸转向一边不忍再看,心里又酸又痛,她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自己的丈夫。
张帅坐到苏晓慧的对面,低低地叫了一声,“晓慧。”
苏晓慧慢慢地看向他,与张帅对望着。
“你,你还好吧?”张帅问道,声音低沉。
苏晓慧点点头。
“晓慧,我、我……对不起。”
“你怎么样?”苏晓慧心痛地说道。
张帅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说话。
苏晓慧看着他,是啊,他还能说什么?那个曾经帅气、阳光的小伙子已经死了,而现在坐在对面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晓慧,我对不起你,你别恨我,行吗?”张帅带着悔恨,带着愧疚恳求着。
苏晓慧垂下眼睛,她怎么能不恨他呢?他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不幸,为了他,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切,但得到的又是什么?眼泪、伤痕、病痛和窘迫,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让他补偿?他除了一条命,还能用什么补偿自己。
“晓慧,孩子怎么样了?”张帅忽然问道。
苏晓慧抬起头,她没想到张帅居然还记得他们的孩子。“没了。”她木然地说道。
张帅愣住了,眼睛慢慢的红了。
苏晓慧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他真的是为孩子难过吗?还是为自己失去了仅有的东西而难过?也许是良知,如果是那样,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张帅哭了,流出了忏悔的泪水……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只是各自流着各自的眼泪。
张帅要被带走了,他站起身,忽然对苏晓慧说道:“晓慧,我以前打你,那不是我本意,是毒品……”
苏晓慧点点头,她愿意相信,因为这样会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苏晓慧再也没去见张帅,她让吴浩给张帅送去一些衣裳和日用品,但没有把“离婚协议”带过去,她觉得这样做太残忍,毕竟张帅是她的丈夫,曾经他们也疯狂的相爱过。
但出乎她的意料,张帅却提出了离婚,并委托吴浩帮他们办理手续,还让吴浩告诉她,他希望她能尽快有一个新的归宿。
苏晓慧轻轻地擦着眼泪,她对张帅所有的怨恨都随着这句话化成了泪水,她相信张帅对她的爱是真挚的,因为只有爱她才会放她。她也希望张帅能尽快改造好,出来后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吴浩拍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你该想想以后怎么办了。”
苏晓慧摇摇头,问道:“他怎么样了?判了吗?”
吴浩喝了口茶,“哦,好苦,你不觉得苦吗?”
苏晓慧无力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尝不出苦了。”
吴浩咳了咳嗓子,放下茶杯,“还没判呢,不过快了。”
“得判好几年吧?”
吴浩略加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谢谢你吴浩,又麻烦你一次。”
“干嘛这么客气,咱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谢谢。你和莉莉什么时候结婚?”
吴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明年五月份吧。”
“莉莉定的?”
“是。”
“好日子,五月的新娘最漂亮,祝贺你们。”
“谢谢!”
送走吴浩,屋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过真正的独身生活了,而且这种生活会很长,也许永远。
春节又快到了,今年的春节该怎么过?苏晓慧不知道。现在,她每天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就是站在窗前发呆,看着窗外人和物的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是自己失落而孤寂的心。
一阵铃声惊扰了她的思绪,她接起电话,静静地听着,然后她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也许这又应该算是个小小的不幸。
苏晓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床边,她已经把张帅的东西托他的表弟刘军拿走了。终于都结束了,结束的那样彻底,留不下一丝痕迹。
晚上八点钟,胖胖的女房东来了,响亮的嗓门让苏晓慧一阵反感。
“唉!抱歉,真是太抱歉了,这大过节的还得让你们搬家,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苏晓慧露出浅浅的一丝微笑,“没事,没事。”
“哎!我也实在没办法,儿子非要春节结婚,让我赶紧给他准备房子,真是把我和他爸急坏了,又得收拾房子,又要置家具,现在的孩子一点儿不为父母着想,你看,连时间都不给我们留,还牵连你们……”
苏晓慧摇摇头,把钥匙递给房东,“这是钥匙,您收好,您再查查屋子吧。”
“不用、不用。”房东接过钥匙,看着苏晓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
苏晓慧点点头。
“还要拿这么多东西,你爱人呢?”
“他……他有事。”
房东一脸歉意,“真是太对不住了,白天事儿太多实在过不来,还得让你大晚上一个人走,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苏晓慧拎起两个行李包,向门口走去。
“姑娘,路上小心。”房东在身后嘱咐道。
苏晓慧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苏晓慧一手拎着一个包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吹到她的身上,冻得她不停的打着哆嗦,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荧光闪闪。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苏晓慧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就这么不停地走着。
她走到一个车站下,没有一个人,她放下行李,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路上车来车往和急匆匆往家赶的行人。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她没有去掸,就让它们这样落着吧。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上的雪越来越厚,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无家可归。
“宋波、宋波……”她在心里念着前夫的名字。
“先用这个擦擦吧。”
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了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宋波!”她大叫一声,慌忙向四周寻找,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但是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从她的心里吧。
她的眼前又是一片茫然,再次陷入了迷途,也许这次,她再也无法走出来了。
一阵寒风吹过,突然一粒尘土飞进了她的眼里,她惊叫一声,痛得蹲到地上,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慌乱的在身上摸索着,却没有摸到手绢。
“先用这个擦擦吧。”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这个声音,但她这次没有再寻声去找,她知道,这个声音只会永远的从她的心里听到。
她捂着眼睛,慢慢的,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她的心比眼睛更痛,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好像永远也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