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笙捏了下手中的无忆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这些年来主人一直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却只能拿一条命来报恩,每每想起总觉不安,如今趁属下健在,属下只想为主人梳一次发以了却心愿。”
许是觉得她的愿望有些别致,颜沐愣了一下。回过神走到梳妆台前,才笑说:“还从来没有谁为我绾过发呢。”
季芸笙猛地顿住脚步,被她那句“还从来没有谁会我绾过发呢”震在当场。细细思量幼时,对师傅温心都只是模糊的印象,颜沐的亲力亲为却深刻脑底。
从小到大,她好像没怎么变过。
“紫罂,绾吧。”她轻轻催促。
季芸笙满腹心思沉入肚子,走过去为她绾发。
镜子里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一个清冷,一个温和,看上去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满头珠钗取下,乌发散了满肩,更映得颜沐皮肤皙白。她看着镜中不露笑颜的紫罂不由勾唇轻笑,“你还是不爱笑。”
正准备用无忆梳的季芸笙吓一跳,朝镜中的颜沐看去,见她没起疑才松了一口气。
无忆梳继续朝颜沐的脑袋靠近,却在要触碰的那一瞬间脑袋往前移了开。季芸笙紧张地捏紧梳子,不明所以。
颜沐转头看她说:“今晚有些困倦,紫罂明日再来吧。”
呃……明日来,明日她还敢来吗?
见季芸笙没说话,颜沐问:“有何不妥?”
怕她起疑,季芸笙不动声色揣好梳子回应:“主人好生歇息,属下告退。”说完就跨步往外走,又闻颜沐的声音,“紫罂,可有无忆梳的下落?”
季芸笙顿住脚步,握着梳子的手不由冒冷汗,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转过身看着颜沐,只见她唇畔噙着温和的笑意,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被识破。
刚要回话,屋子外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起一伏很是规律,季芸笙听起来也很耳熟。因为自己进怨冢时模仿的脚步声就是门外的脚步声!
颜沐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芸笙,让她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主人,有消息传来。”那身影停在门口,没进来。
“说!”
门外的声音徐徐道来,很是冷漠正经,“宫昶的弟弟宫寻鹤已在南陵境外活跃,不日抵达镐阳。”
颜沐抬起手,门外的身影顷刻不见。又徐徐起身朝季芸笙走去,贴着她的耳朵说:“一个人伪装得再像,也总会有疏漏。”
看来是真的暴露了。
季芸笙也不再装下去,直接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照镜子的时候?又或许更之前一点。”她回忆着以往,自己才是深谙易容的人。“你知道怎么才能完全伪成另一个人吗?”
见季芸笙沉默不言,颜沐才细细说来:“不光是容貌、武艺、性格、行为,最重要的还是感觉。不过照你伪装的来看,容貌就没过关。”说完又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浅笑。
她筹谋几年,难道就只让紫罂戴一副人皮面具去忽悠宫昶?所以在她近看季芸笙时,发现那是易容面具就知晓她不是紫罂。
季芸笙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是不明白颜沐说的话。
西门蚕制作的人皮面具怎么也算是惟妙惟肖,颜沐又是怎么区分出来哪个不是她的?难道是她制作出来的面具比西门蚕的更好?又或者紫罂根本没戴什么面具?
像是知她心中所想,颜沐看着她说:“面具始终是面具,不比真的人皮真。”
她的意思就是紫罂根本就没戴什么面具!进一步来说就是现在的紫罂就是当年的颜瞳,别人就是想怀疑也寻不出什么错处。因为那张脸本来就是真的脸!
可是世上怎会有换皮的技术?换皮先不论,那真的皮又是哪里来的?莫非真的是颜瞳的皮?!
季芸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颜沐时,只觉得后背凉了一片。她颤着声音问:“你妹妹的尸骨去了何处?”颜沐始终不与她相认,她也时刻保持着距离。
颜沐轻轻吐出两个字,“火化。”既然是要火化的尸体,那脸皮就可以取下来给别人用。
一想到自己前世的尸骨被人扒了皮,季芸笙就觉得现在的脸很疼。可稍微冷静下来又觉十分困惑,颜沐究竟在筹谋什么,才能无动于衷弄了另一个颜瞳出来?还狠下心扒了颜瞳的皮?
莫非真如阿瑾所说,颜沐的所作所为全是宫昶所逼?
“你究竟在筹谋什么?是不是跟宫昶有关?”季芸笙死盯着颜沐,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