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内的膳食皆出自御厨之手,平日里住驿站的使臣都无此等待遇,到底是东湘使臣,赵景衍不敢怠慢。
可是今日膳食有所改变,与往日的山珍海味、玉盘珍馐虽大致相同,主菜却变成了百鳝汤。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颜沐吩咐御厨做的。
季芸笙心底一阵冷笑,她怎么现在才知道,她的这位好姐姐疑心很重呢。
当下让离涯把御厨叫进来,当着御厨的面,把这百鳝汤吃得干干净净。
待御厨走后,季芸笙又拿出那紫晶手镯打量,当时走得急,忘了问怎么使用。
如今却要好好摸索一番。
她记得当时厉谨墨只是握了下手镯,手镯就变了颜色,成了杀人利器。
可为何自己握了好多遍都没反应呢?
苦苦冥思却不得果,无奈把离涯叫进来一起研究。
离涯弄了半天也是一窍不通,“郡主,属下也不懂……会不会这就是个普通镯子啊。”
季芸笙趴在桌子上,“不可能,我们在酒楼明明看见他可以弄的。”
又道“既然是杀人利器,那暗处机关肯定难以让人察觉。”
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坐直身子,取过手镯向手镯输内力,顷刻之间,手镯变成了乌黑色……
又一输内力,颜色变成了紫晶色……
“颜色变了!”离涯开心叫道。
季芸笙也有些发蒙,离涯开心拿过手镯想要试,结果手镯毫无反应。
“郡主,为何属下输内力,它却毫无反应?”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难道这镯子通灵性,还会自己挑人?
皇宫内,颜沐披了一件大氅,手执白玉棋与自己对弈。神情浅淡而眉间宁静,似乎对御厨的话没什么反应。
那御厨正是为东湘使臣准备膳食的厨子。
虽不明白贵妃为何让他去试探那位东湘郡主,可也不敢违背贵妃之意,将他在驿站内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郡主还说,娘娘知道她厌苦还送百鳝汤,是不是娘娘在挑衅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颜沐静默片刻,才问,“张御厨可知,有什么东西可以化解百鳝汤的药性?”
张御厨沉吟片刻,道:“百鳝汤内,海物居多、药性纷杂,不管用什么,都不会完全去掉药性的。”
挥手退下张御厨,偌大的宫殿内又只剩她一人。
拢了拢大氅,入夜的风总是有些放肆的冷意。
夜色渐至、圆月高挂,洒下几分清辉,映在颜沐眼中全是落寞。
“师傅,你说……瞳儿还会回来吗?”
飘渺的声音席卷着倦意,流散在夜色中,她疲倦地趴在棋盘上,合上眼睛竟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宫殿中才传来浅浅而寂寥的脚步声。
赵景衍轻手轻脚地将颜沐抱起,放在床榻上,又为她掖好被褥,温柔而缱绻。
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被她抓住了衣角。
他回头看她,四目相对,一双迷离,一双清醒。
“你是不是恨我?”她问。
赵景衍眉宇一蹙,“阿沐?”
颜沐没应他,只垂下眸子有些压抑,“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也很恨我自己。”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残忍,恨自己救不了她。
见颜沐有些不对劲,赵景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眸子认真的看着她,深邃得可让人有片刻的清醒。
“阿沐,你看着我。”
颜沐看他,满眼迷惘。
“我是谁?”赵景衍很有耐心的等着。
颜沐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没有应他。
“我是谁?”她重复他的话,似乎陷入了思考。赵景衍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眸底是温柔,面上是无情。
他知道她经常做噩梦,也知道她心里对颜瞳有多愧疚。正因如此,他才疑惑,当初她为什么要杀了颜瞳?
不管是不是情非得已,一看到她迷惘愧疚的模样,他就很想弄清楚关于她的一切。
她虽然是赵景衍的妻子,但赵景衍对她却是一无所知,从最开始到如今,赵景衍知道的只有她叫颜沐,有一个叫颜瞳的妹妹。
“阿沐,天色很晚了,睡吧。”他点了她的睡穴,才看到她恬静的睡颜。
而后转身走出大殿,挥手招来暗影。
“去调查贵妃的身世,三日之内,朕要知晓全部。”
以前他喜欢她,所以信她、尊重她。可如今颜沐将所有的事闷在心底不与他说,他无可奈何又不愿她独自承受。
暗影得令退下。
赵景衍理了理衣襟,才转身回大殿,退衣而躺,将颜沐拥入怀中,如待珍宝。
寒夜漫长,他愿一直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