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翰送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过来时,叶知秋正与任天遥在讨论工作。
目光在任天遥身上停留了一秒后,陈翰把离婚协议书递给叶知秋,心里默默为罗亦平点了支蜡。
花了十年时间心血,为别人养了一个健康明朗的女朋友。
叶知秋接过离婚协议书,打开看到罗亦平熟悉的签名时,脑子中有数秒的空白,旋即对着陈翰笑笑;“罗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陈翰淡淡地说:“罗先生说,随时有时间,不过五分钟的事,他还是能抽出空来的。”
叶知秋便查了下日程表:“那就明天下午二点吧。”
陈翰当场与罗亦平确认了时间,然后告辞而去。
任天遥目送陈翰离开,回转头来,继续先前的话题:“你觉得要加入教学体系?可是我是不可能授课的……”
说了一会,发现叶知秋没反应,抬起头看向叶知秋,却见她盯着电脑鼠标,双目空洞,显然是分了神,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小秋?”
“啊?”叶知秋这才回过神来,抬手理了下并没乱的头发:“哦哦,我们谈到哪了,继续。”
任天遥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走吧,今天我带你去喝茶。”
“喝什么茶,工作还没做完。”
任天遥伸过手,把叶知秋面前的电脑也关了:“你的心乱了,今天做什么都不会有效率,说不定还适得其反。”
叶知秋承认,任天遥这话有道理。
两人又去了昀欣,今天的主题是星空,深蓝幕布下,繁星点点,悠远而梦幻。
因为是常客,昀欣的服务生都熟识叶知秋,一见两人,便迎了上来:“叶小姐还是要玫瑰花茶么?”
“茉莉吧,换个口味。”叶知秋放下包坐下。
任天遥在她对面落了坐,给自己点了杯香片,花茶这种,他觉得就是专门为女人准备的,中看不中喝。
茶送上来,任天遥给叶知秋倒了一杯,叶知秋深深吸了口气,轻啜一口,“这家的花茶,我喝了五年多了,其他店怎么都比不上。”
“时间久了,习惯与感情,比口味更重要。”任天遥淡淡地说。
“你意思是,其实这家茶的味道和其他茶店的一样,只不过我习惯了这里,情感上觉得这家的茶特别好?”
叶知秋这话有点挑衅的意味。
任天遥才不接她的茬,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波动大,何况今天她刚签字离婚。
宁千好说,叶知秋与罗亦平虽然结婚了,不过是因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罗亦平很爱叶知秋,叶知秋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离婚是叶知秋提出来的,好像是因为罗亦平有了小三。
这些时间,任天遥算是看出来了,小三什么的他不清楚,叶知秋对罗亦平有没有感情,怕是叶知秋自己都不清楚。
糊涂点也好,否则自己哪来的希望。
任天遥的心情,是真的好,雀跃得都快飞了,偏要在叶知秋面前竭力掩饰,否则,他怕前功尽弃,叶知秋直接拿棍子把自己打开。
“喝完茶,去看画展?”任天遥摆弄着桌上的小广告。
茶室开在艺术中心,自然与艺术中心有关的活动什么的,都会放些宣传单在桌上,互惠互利么。
叶知秋看了看面前印制精美的宣传页;“静心妙物”张碧春油画展。
“这个张碧春,我记得和你是同一届的。”任天遥灵光一闪:“油画系双姝,叶张碧春,叶知秋。论画作,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论外貌,春残秋艳。”
叶知秋差点呛到了:“我说你们男生,要不要这么损啊?”
张碧春长得不好看,这在当年的中央美院也是挺闻名的,然而人家有才啊。毕业后,大部分人和叶知秋一样,改了专业,步入商圈,能坚持本心,甘于寂寞继续绘画的不多。
张碧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她自己的努力。
放下手上的茶杯,她拿起宣传册细看,虽然只是照片,也看得出画作技艺精湛,确是精品。
“其实吧,她向来画得比我好。”叶知秋放下图片,语带淡淡的感慨:“现在则更加是天渊之别了。”
“走吧,去看现场。”任天遥一推桌上的宣传页,拉起叶知秋便走。
叶知秋今天心情挺古怪的,仿佛万事都提不起精神,却又不想一个人回去呆着,既然任天遥有提议,便顺势而行。
因为不是周末,三楼画展参观的人不多,三三二二的,倒是很贴合画展的主题:静心妙物。
一路似闲庭信步般走过,偶尔驻足细看。
都是静物画,一件一件,浸透了时光,到走至画廊尾部时,叶知秋仿似静静跨过似水流年。
站在那半晌,叶知秋才平缓了情绪,轻轻赞叹了一声:“以前我不太服气她的。如今,是真的好。”
张碧春用画笔,留下了时光与岁月,而她,则蹉跎了十年。
画廊温润的灯光,打在画作上,也打在叶知秋的脸上,侧脸线条优美柔和,任天遥看着她,叶知秋盯着墙上画作时,眉眼中流露着再明显不过的遗憾与流连。
“小秋。我一直觉得吧,无论是绘画,还是钢琴,向来讲求的心。”
“你的画,当年就是匠气太足,太过刻意,看起来精美,却不走心。所以你投了那么多次稿,却不能收到一份OFFER。”
叶知秋回转头来,望着任天遥,一扬眉:“任天遥,你现在才跟我讲这个,是不是太晚了些?当初你怎么不说?害我失败一次又一次,差点绝望到怀疑人生。”
任天遥颇有几分尴尬:“当年我和你一样,也是追求极致,精细到每音节,力求完美,后来我才明白,这世界,万物皆有缺憾,正是这些缺憾,才构成了真实。”
“悟出这些,才有了质的飞跃。”任天遥看着叶知秋,眼底是一片真诚与鼓励:“问你的心,如果还想画,那就画,技巧只是辅助,从心才是真实。”
叶知秋静立了许久,才怔忡地问:“鹞子,你说,我还能画么?”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想,没什么不能的。”
叶知秋骤然亮起的眉眼,罗亦平与她相处十年,从没见到过。
“把张碧春签下来。”罗亦平离开画廊监控室时,丢下这句话。
“可是,张碧春这次画展,反响实在一般。”画廊经理紧走几步,追上罗亦平。
“哦?那就高价收购她所有的作品,然后,签下她。”罗亦平说完,再不解释半句,画廊经理还想再说,罗建辉挡住他:“你要相信罗总的投资眼光。”
只怕罗总这次会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