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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紫菱洲

自苗鸿儿回来王府之后,阿沁才知道原来自己对面的那间房是为她而留的,怪不得之前她想搬过去却被朔哥拒绝了呢。苗鸿儿的两个护卫中有一个与杏临弟子住在一起,另一个则住在她的偏房里照顾她,每个夜里阿沁都能听见他们欢快的聊天声,而她自己只能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屋顶发呆。有时候她挺后悔自己就这么从宫中跑了出来,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带出来,这是唯一不好的地方。但是她不可否认,除了朔哥,没有人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因为她觉得朔哥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最厉害的,也是最有能力保护好她的人,即使他很冷漠,即使阿沁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就是喜欢待在他的身边。

由于那日草坪地上夺灵石的赛事没有比拼出结果,大家还是照常习武,谁也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的对待。苗鸿儿重回浅清湖旁习武,原本站在最前的位置,却被王爷喊到墙角与阿沁对练。阿沁一开始不知她的武功底子如何,看她犹豫不决的,怕她碍着自己公主的身份而做出退让,便让她放心道:“你不必让着我,随时都可以进攻。”说完,也听一旁的朔哥坚定地补充了一句“不必退让”,这才见苗鸿儿坚定地点了点头,阿沁便做好了半进攻半防御的准备,她一面挪动步伐,一面观察苗鸿儿的动作,先试探性地往前挥了一剑,才见她迎战而上。阿沁一面与她对练,一面观察她的动作,发现她的武功貌似并不高强,只能算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平,阿沁忽然明白那日被苗鸿儿夺了宝红晶石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强,而是因为她一时走神,抑或是苗鸿儿现在根本是在故意让着自己......想着想着,阿沁觉得自己越打越顺,手上的力度像失了控似的忽然加大了些,剑刃直接划到对面的人那姣好的脸庞前,只差毫厘就能在她脸上划破一道口子......

正恍惚间,耳边忽然发出刺耳的“呲”的一声,阿沁眼见另一把利剑气势汹汹地从一旁甩了出来,把自己的白莉星光剑擦出了刺眼的星光,那把剑的力道之大让阿沁有些猝不及防,她咬着牙看着剑柄从自己手上坠落。阿沁抚着隐隐发痛的手腕,看见苗鸿儿脸上有些惊慌,又见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几步,同时,耳边响起朔哥略微发怒的一声“茹沁茉!你在发什么呆?”安静了片刻,阿沁又听他压得嗓音道:“你没有看到她在让着你吗?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挥剑!”

阿沁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硬着头皮对苗鸿儿示好道:“苗姐姐,对不住,我一时走了神。你可有伤着?”鸿儿似是对“苗姐姐”这个称呼感到有些难为情,面带苦笑摇了摇头,大方地应道:“鸿儿很好,公主不必记心。”阿沁得了原谅,不忿地觑了朔哥一眼,像是在抗拒他方才那难听的语气。与朔见她一脸不悦,自知方才有些过分,看了看她发红的手腕,眉头一锁,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习武很不愉快,阿沁没有像之前一样东窜西跳的,始终一言不发。习完武后,阿沁正要离开浅清湖,余光却瞥见朔哥好像找游风说些什么,那样子似是在讨论什么大事,她很想知道,但想起朔哥之前的无情,便也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上前询问。

翌日,阿沁依旧摸早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拿起手巾便往门坪外走去,微眯着望着眼前一片空洞的漆黑,这次竟然始终都没有听到对屋苗鸿儿起早洗漱的声音,心里有些诧异,想来她或许是因为白日习武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待洗漱完毕,阿沁持着剑心情愉悦地打着哼往前清湖跑去,按照平常的状况,她会在路上遇到同样前往习武的杏临弟子,但今日一路上都不见人影。跑到浅清湖时,四处还是一片暗黑,安静得能清楚地听到清风和虫鸣的声音。

“不会吧?今日我是第一个到的?”阿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迟疑地挥剑练习,直至练了一刻钟都没有一个人来。黎明时的空气有些湿冷,露珠打在阿沁飘扬的发丝上。半个时辰之后,阿沁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可以感觉到那人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扰到她习武,阿沁猛地转身,吓得那人抖了个激灵,她在黑暗中细细一看,才看出那人是炽风。阿沁本以为炽风也是来习武的,便没理他,谁知他在原地作了个揖,一字一句地告诉沁公主,昨夜大师兄带着各位师兄师姐以及师弟出去执行任务了,只余下他来照看公主。

阿沁听着听着,神情渐渐落寞,这是她来到遂宁之后的第一次遇上杏临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没想到那么匆忙。之前朔哥为了把她赶回皇宫,经常编一些恐怖的故事来吓她,告诉她遂宁有多危险。她也听游风说过,他们会经常遇上一些光怪迷离的事件,因此所要执行的任务是充满许多不确定性、充满许多危险的。即使朔哥和游风将那些任务描述得如此吓人,还是没能将她吓回皇宫。她明白朔哥为何选择半夜人人都熟睡的时候外出,因为朔哥怕她又死缠烂打地跟出去,只有趁她熟睡,才能完全摆脱。没想到朔哥竟如此防她。

阿沁越想越生气,当即把剑收了,一心往前奔走,但不知道要去何处,身边又跟着个人,看他的样子,今日像是要跟定自己了。阿沁气在心头,不知是否情绪作祟,阿沁只想跟朔哥作对,既然是朔哥命令炽风照看自己的,那么她就想暴打炽风一顿,但看他没有恶意,阿沁便任性地跟他大喊,命令他不准跟着自己,结果这人还是走一步跟一步。

炽风跟其他杏临弟子一样,也是一袭蓝衣,一把配剑,长着一张较为秀气的脸,他的脾性比其他人的都要好,从未见他生过气,很开朗,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而且他的武功也不赖,在杏临弟子中排在中上水平,这便是与朔留他照顾阿沁的原因,以他的柔化阿沁的刚。与朔没有看错人,即使面对阿沁这样的暴脾气,炽风也不退缩,他看出公主心中不悦,便主动拉大距离跟在她身后一丈开外的位置,先是陪着她到处暴走,待她走累了的时候,天也渐渐放明,他眼见公主往紫菱洲上的亭子里走去,就留她一人冷静,在冬青灌木后面观察了她片刻之后,便去伙房把早就做好的桂花粥和流沙糖包热好,端到公主面前,又退到灌木丛后。

紫菱洲是一座临水建筑,与太清湖相连,共有三亩地之大。阿沁本来在发着呆观看水上的睡莲,余光见炽风走来走去,眼前还突然出现了好吃的,就算是再难过,气也该消了,便叫上他来一起吃,顺便让他将他们之前出去执行任务时遇到的趣事或者怪事跟她说说,看看他遇到的事跟朔哥和御风说的有什么不同。阿沁让炽风坐在自己对坐,分了他一个包子,自己一边捏着面皮放进嘴里咀嚼,一边听他讲故事。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一早上过去了,阿沁听得入迷,时不时打断一下炽风以提出自己的疑问,偶尔还不禁感慨一下,因为炽风表达起来更加有耐心,一字一句地将当时的情景描述出来,不像朔哥和游风,老是故作高深,吊人胃口。不过炽风说的有些事阿沁当作故事听,毕竟她也没有跟他们出去经历过,很难有代入感;而有些故事就像是自己亲历过的一般,听着听着眼神就渐渐黯然,喉间有些苦涩,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午饭依旧是炽风在照顾阿沁,他把早晨吃完的碗碟端回伙房,又把剩下的豇豆、大白菜和胡萝卜仔细地洗了又炒成三碟色香味俱全的素菜,因怕公主吃饭时噎着,又用葫芦瓜打了个滚汤,一一端到紫菱洲的亭子里,端到公主面前,看着她慢慢吃下,又把碗碟端回伙房洗了。

待炽风再回到紫菱洲时,却见公主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看她很疲惫的样子,想是这段时间习武累了乏了。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在外晒着很伤皮肤,炽风本来想上前说些什么,却不忍将公主吵醒,便默默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了,轻轻地盖过公主的脸上,他自知这样有些失礼,但为了公主将来不为自己的皮肤变差而懊恼,依旧这么做了。

太阳从最高处映射下来,而后缓缓往地平线的方向移去,一个下午三个时辰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阿沁在石桌上辗转反侧了许多次之后才渐渐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是天边的一抹晚霞。

炽风本来去准备晚饭了,回来却不见公主,只见自己的外衣平平地叠在石桌上,他本来做好了到处寻她的准备,却也被天边的色彩吸引了,抬头望去,见屋檐上背着光坐了个人,那身影有些许落寞,像是将一身的光都散尽了,落了一地的余晖。不知为何,炽风觉得今日的公主与往日的截然不同,往日的公主不管有多难过都会将悲愤化为吵闹,将所有的不开心都表现得一览无余,绝不会像今日一样沉默。他反而觉得今日的才是最真实的公主,将自己的心事埋藏得极深,只有无人看到时,她才会表现出来。虽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晚霞,什么都没有说,但无声胜有声。

夕阳西下,那个背影的意思似乎是等待。正当阿沁赏夕阳赏得入神时,余光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一群身着浅蓝深衣的人,他们边走边谈论着什么,仔细一听,像是在描述这次任务中的一些趣事。

最前面那男子一身洒脱地缓步行走着,本来直视前方,余光忽然像是察觉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往屋檐的方向看了过来,那目光渐渐由淡漠转为审视。屋檐下熙熙攘攘,连前方的炽风都被他们吸引了视线,只有屋上屋下的二人用只有各自才懂的眼神审视着对方。阿沁抽了抽鼻子,赌着气偏过头去,微蹙着眉继续把视线放在天上的景色,不去看屋下那人。他身旁紧跟着的两个女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也忽而抬起了头看向屋上的人。

四人神色各异,不知每个人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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