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大喜,这春天怕是要来了。
这万厉皇帝是个情绪化的人,对人不对事,对你好时棉被可以借给你晒谷,不好之时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为人又尖酸刻薄、吝惜小气,活你必须干好,钱免问,你想要他的钱,他想要你的命,他恨不得你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按正常算,这锦衣卫至少缺一半的资金,缺一半的人,你缺人是不是?他给你封了一堆只吃不拉的荫官,如果不是有收保护费和做一些小卖买,堂堂天子亲军,连生活都是问题,更不用说执行大型的行动了。
万历皇帝这个人,拔发响银时,恨不得扒回一半,发一点糊口不够的银子,都指望你拼命的下死力的工作。
这锦衣卫有其的独立性和特殊性,你不想给银子,给权力也行呀!有权力就会有银子,不好意思,这个权力也没有,他的权力只给那些为他捞钱搞钱的税监和矿监们,至于锦衣卫,只是小娘养的。
整个万历朝,锦衣卫除了在三大征之中有所表现之外,没有人将这锦衣卫放在眼里,这个骆思恭看着这锦衣缇骑出巡图,这是内心苦涩呀。
现在好了,太子和皇上终于关心锦衣卫的事了,这个骆思恭道:“维新莫忧,本官自有条陈。”
这个锦衣卫名为天子亲军,权力来自天子的信任,天子信任他们,他们将可以在京城横着走,如果不信任,就是现在这样,吃饭都成问题。
骆思恭问道:“太子对于锦衣卫有什么想法?”
米柱道:“锦衣卫是帝皇鹰犬,是鹰不是犬,放养于天,就鹰击长空,解去绳子,就是猛虎。”
骆思恭一拍大腿,说道:“太子之言,深得吾心。”
米柱道:“太子也非常欣赏上堂大人的才具,下官可以安排一次会面。”
骆思恭道:“那敢情好!”
米柱的计划是,先拉拢了再说,这个骆思恭与太子政见相同,自然会在关键时刻表示支持,这才是米柱的目的。
现在他们实力有限,又有顾忌,实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拉拢大臣,等这个泰昌不在,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大刀阔斧的干活了。
现在历史的车轮还是按固定的轨迹向前推进,米柱这小螳螂,力量实在是太小了,无力改变这滚滚而来的车轮,他不闪开,除了被辗压,没有别的结果。
米柱发誓,这一次权力洗牌之后,他将拥有改变车轮方向的力量。
离开这个镇抚司衙门后,米柱步行回家,在街口的熟食店,买了母亲米夫人最爱吃的烧鸭,这老板用荷叶收好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收钱,米柱笑道:“张老板,你可别巴结错了人,我这锦衣卫千户只是虚衔,空心大佬倌。”
张老板笑道:“米大人此言差矣,地痞流氓不敢来这条街闹事,谁不知这是米大人打的招呼?街坊们都承你的情,这区区一个烧鸭,如果我老张收你的钱,街坊们都笑话我了。”
米柱道:“张老板你这小本买卖,做一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你不收钱,我就不要了。”
张老板道:“好!好!好!收您的成本钱,五文钱,五文钱。”
米柱道:“张老板!你这样做生意是要亏钱的,如果我天天来,你这生意还做得下去?”
张老板陪笑道:“就怕您不来。”
米柱这次没有拒绝,他交了五文钱,拿起荷叶包就走,在门口看见这老板的女儿在门口嬉耍,他摸出了十个铜板,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怯生生的望着他,看见米柱一脸温和笑容,这才道:“我叫雪梅。”
米柱道:“梅花香自苦寒来!来!哥哥请你吃冰糖葫芦。”他将铜板塞入雪梅手中,摸摸她的头才走。
米柱发现他人气相当高,所到之处,人人争相躬身问好,如果是买东西,绝不收钱,这是出于尊敬而做的,并不是畏惧。
“这么早回来啦!”米夫人看见米柱回来,十分高兴,说道:“我还没有做饭呢?”
米柱道:“无妨!孩儿买了一些饭菜,这街坊们可都是马屁精,知道孩儿升作千户官,争相巴结,买东西都不要钱。”
米夫人道:“街坊们可不是马屁精,是孔总旗,他派人在街上日夜巡逻,有犯科作奸者,一律向北镇抚司送,吓得这些地痞流氓们绕路走,大伙儿当然念你的好。”
米柱道:“原来如此。”他动手将饭菜放在桌上,这个米夫人看见都是自己爱吃的,这儿子是一片孝心,她说道:“何必花钱买,自己做就行。”
米柱看见母亲两鬓之上己有白发,他有一种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霜的感触,说道:“阿娘呀!儿子己出来当官,俸禄又如此丰厚,您又何必如此劳碌,安心的享福、颐养天年吧?”
米夫人十分欢喜,儿子有出息,又孝顺,这还有什么更美好的事吗?她依言坐下来吃饭,难得儿子专门回来陪她吃饭,这应该多喝几杯才是。
米夫人一边吃一边道:“我儿有出息,为娘十分高兴,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米柱道:“请阿娘吩咐?”
米夫人道:“你阿娘原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姥爷是万历二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员外郎,后转都察院江西道监察御史,因为犯颜直谏,得罪了万历皇帝,被贬至固原为军户,永不叙用,你姥爷姥姥死于途中,但你舅舅一家四口还在固原当军户,生活异常困难,我们可以接济一下他们吗?”
米柱道:“当然可以,这固原条件恶劣,生活艰苦,这样吧?我向锦衣卫打个招呼,将他们调来京城,明天就办吧?”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舅舅家的事,可能是他们家以前条件不好,这个米夫人不提此事,现在有条件了,当然希忙拉兄弟一把。像他们这种被贬往当地的军户,是戴罪之身,受当地政府或军方监视,没有路引的话,离开当地都是死罪,所以这个米柱才会提出让锦衣卫持公文去调人。
米夫人道:“那感情好!只是你舅父一家四口来京城,他们的生活怎么办?又住在何处?”
米柱道:“孩儿!自有安排。”以他今日的地位,安排几个人工作,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米夫人道:“阿娘代舅舅一家谢谢你呀!”
米柱道:“阿娘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一家人理应守望相助,舅舅一家来了,孩儿自有安排,高官厚禄不敢保证,这个一份闲职安稳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米夫人现出开心宽慰的笑容,看着儿子自信的样子,这孩子是真的长大和出息了,以前这米礼义贵为百户,但他这宫中的大汉将军是管不到地方去,除了接济一些银两,是说不出接应舅舅一家来京城,并安排工作的话来。
他们吃完了饭,这个孔德兴又来报到,米柱想起明日的大变,问道:“孔总旗现在手下有多少人手?”
孔德兴道:“听说下官有了差事,以前许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来投,有二三十人,下官让他们做帮闲和在各处做工。”
米柱道:“很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二三十人是不少了,特别是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的老兵,关键时刻发挥大用,可惜他们在宫外,而这个米柱也没有本事让他们出入宫中,自从南宫复辟之后,这宫禁可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晚上宫门一锁,十万火急的事也不得开,紧急召见大臣,也只得是坐吊篮而入。
而白天的戒备,也是极严的,御马监和锦衣卫的人控制得极严,你想带一批人入宫,这不可能。
孔德兴道:“谢大人。”
米柱道:“自皇上病重之后,本官总是心绪不宁,时有心惊肉跳的预兆,你自今夜起,派人夜里监视宫门,一旦有什么异常,快马来报。”
白天他在宫内,握掌这局势走向,晚上就不好说了,只怕一着落后,步步落后。
孔德兴道:“喏!”
米柱道:“此事干系不小,必须小心从事。”
孔德兴道:“下官手下有几个人,以前是干夜不收的,保管稳妥。另外下官会派四位兄弟在此值班,随时听侯大人调遣。”
米柱道:“很好!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大家辛苦一点,日后太子登基,人人升官发财,永不落空。”
孔德兴下跪道:“谢大人提携!”他们一个辽东边镇的低级军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兄弟部属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苟活着只是为了见证杨镐伏法,谁知认识了米柱,还有这等际遇。
米柱是太子近侍,公认的前途不可限量,品级不高,但他们以前的经略大帅杨镐看见了,这都要和颜悦色的说话。他搭上了米柱的路子,这是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好差事。
你以为别人不想往米柱身边钻,可是这米柱就是喜欢用孔德兴、信孔德兴。
米柱作了安排之后,放心的入睡,谁知凌晨被孔德兴叫醒:“宫里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