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野史是这样说的。
萧王谋逆,镇南王和西北耿家军领兵直捣京城,碎了这一场宫变。
皇帝下令为镇南王平反,恢复皇籍,爵位擢升,先封为太子。
然而皇帝下诏当夜,便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所以镇南王即将顺位登基。
誉王在这次宫变中四肢被废,虽保住性命,却吓傻了,麾下三十万西北耿家军守在城外,依着耿墨池大将军和郁青副统领的命令,按兵不动,与镇南王的四十万大军成对峙之势。
能否把本属于誉王的三十万西北军收编,成为镇南王能否顺利即位的重中之重。
身为尚未登基的新皇帝,孤光启连夜跟军事将领和幕僚议论了一整夜,又去监狱看望耿墨池将军。耿墨池将军听说誉王疯了,顿时跪地大哭不以,又听说害誉王的萧王已经被抓,顿时对孤光启产生感激,跟孤光启促膝长谈一夜后,明白如今孤光启已经得势,他只能认命地表达了对孤光启的臣服之心。
耿墨池离开监狱,还不忘问孤光启他的副将郁青的下落。
孤光启将耿墨池送走的时候,对他斩金截铁地道:“耿将军大概不知道,郁青其实是女儿身……更是我流落在外的侧妃郁丹青……”孤光启道:“如今大局已定,我该给她一个更好的位分,至于军营,我想,她皇妃之身,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耿墨池脸色有些遗憾:“如果这是郁青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阻拦。”
耿墨池其实在心底道,郁青啊,你是个野生的鸟儿,为何要入皇宫这个鸟笼?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此刻的郁丹青被关在勤政殿的一个偏殿里,她意志坚定,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地板的冷气灌入身体,所以身体里的并蒂莲经过一夜的冰冻,似乎消解了许多。
等到凌晨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昏昏欲睡。
忽然就在这时,两个侍卫打开门,对丹青道:“郁妃娘娘……阮妃有请。”
阮芷找她做什么?
丹青跟着他们离开偏殿,走到皇宫处理犯罪宫人的永巷里,一路上一波波的披着银甲的镇南王军路过,似乎已经接手了整个皇宫。
永巷深处,有不少人,阮芷正在众人的围拢下,站在那儿,一群银甲军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跪在巷子里,那个犯人,虽然被捆缚着双手,眼神却桀骜,正是萧衍。
阮芷见到丹青,将一个匕首递给她:“萧衍说,他想死在你手上。”阮芷低垂着双目,不管丹青震惊的眼神,继续道:“我和萧衍曾经也是有过感情的,所以当他说,让你来杀他的时候,我便派人把你叫来了。”
丹青提起匕首,问萧衍:“你脑子有病啊,这么想死在我手里?”
萧衍唇角上扬,宛若不是在永巷的刑场:“与其被我的宿敌千刀万剐,不如提前死在一个干净的人手上。”
“的确,我跟孤光启和阮芷这种野心家比,的确算得上是灵魂干净。”丹青话锋一转:“孤光启留着你的命,一定是想一刀一刀将你凌迟,如果我杀了你,便不能让他如愿,岂不是会惹怒他?”
萧衍却挑眉看向她:“他不会杀你……因为……”他凑近丹青,用只有丹青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男人只有两个女人,估计以后即便登基为帝也不会再多了,阮芷是不能生育的体质……而你却怀了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皇长子,不能不重视。所以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把你怎样……我早晚要死,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死的干净。”
萧衍每说一个字,丹青的神情便冷一分。
阮芷是不孕体质?
如果她是不孕体质,当初的怀孕分明是假的,是为了骗孤光启,而流产则是为了诬陷小叔和她?
该死的阮芷!
而萧衍怎么就笃定她怀孕了呢?而她刚才的确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说不定真的怀孕了。
如果是这样,万万不可让阮芷知道,否则那个女人今日一定能让她死在这里。
“你们在说什么呢?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萧衍,你原来对这个女人如此感兴趣。那么由她来杀你,你也该满足了。”
萧衍对阮芷笑道:“阿阮,其实最想我死的是你吧,你怕我说出更多破坏那个男人对你信任的事情来……而你借青儿的手杀我,是为了让孤光启迁怒于她……”
阮芷冷喝:“是又怎样?”她对郁丹青冷喝:“这人,你倒是杀还是不杀?”
丹青拧眉:“他到底是谁?是不是祁阳的转世?”
阮芷摇摇头,事到如今,她只觉得说出真相才能打击到郁丹青,便实话实说道:“不是,我当初说他是祁阳的转世,只是想你把感情都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免得你跟孤光启走太近……”
丹青心底堵得难受,“你骗得我好惨……”不过能跟她说实话,说明她骄傲地根本没把她看成能威胁她地位的对手。
就是因为相信阮芷的话,她才把萧衍看成祁阳的转世,否则她绝对不会跟他亲近。
萧衍喃喃道:“郁丹青,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否则孤光启会把我凌迟……你也不想看到一个长得跟祁阳相似的人,被一刀一刀活剐是么?”
郁丹青拿着匕首,脸色怔忪,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的手猛然向前,直直戳入萧衍的胸口。
噗的一声,鲜血迸溅。
萧衍眉头皱了皱:”原来诛心之痛,真的好痛……“他扯起唇角,对丹青笑了笑:“多谢。”然后慢慢地委顿在地。
丹青先是震惊,自己竟然真的杀了萧衍,然后发现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虽然不明白阮芷为何一定要她亲手手刃萧衍,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她也无悔。
祁阳虽然已经成为前世的回忆,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跟祁阳长得一样的男人被一刀刀活剐。
罢了,就这样吧。
一个骑着马的少年将军奔驰而来,正是赤炎,看到萧衍的尸体,脸色十分平静,仿佛萧衍这种阶下囚,不管以前多么风光,如今死了也引不起人半点遐思。
丹青转过头,这个人,竟然是赤炎。
赤炎恭谨地对阮芷也道了一声安。阮芷轻描淡写地道:“告诉陛下,萧王被郁丹青杀了……”
赤炎点点头:“主子早就要处决他,死了倒好……”赤炎又对阮芷道:“阮夫人,哦,不,应该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主子让我来接郁妃去城外。”
他那句皇后取悦了阮芷,阮芷挥了挥手:“那就去吧。”大方贤淑,毫无一点嫉妒之色。
丹青转过头,不再看萧衍躺在血泊里的尸体,叹了口气,对赤炎道:“快带我去见小叔。”
一夜的大雨冲刷掉京城昨夜的血腥,百姓们似乎并未被宫变牵连,街上依旧热闹。
一轮朝阳盛放在碧蓝的天幕上,丹青来到城外镇南王军驻扎的连营,跟着赤炎来到一个高大的帐篷里。
一头如半个手臂长的九尾白狐卧在黄金笼子里,低垂着紫眸,平静地呼吸着……
豁然发现帐子里走进来一个女人,他豁然从笼中站起,一双紫眸仿佛被人的手心暖热的紫水晶,散发着云淡风轻又深重深邃的光芒。
“小叔……”丹青走过去,双手越过栅栏,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你的伤好了么?可是为什么还是变不成人?身长也缩小了……”
白狐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手臂,低声呜呜叫着,却发不出人类的语言,哪怕对她骂一句也好。
丹青豁然大叫:“小叔,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跟我说话都不能了?”
赤炎这时候跟进来,道:“九尾天狐伤的太严重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养养应该就好了吧……郁夫人你何必大惊小怪……”
丹青目眦尽裂:“我把你也打成半死,然后告诉你,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会不会恨我?”
将心比心,赤炎无言以对,便转身走了出去。
赤炎刚出去,便差点撞上一个人,正是一身白色蟒袍的孤光启。
“主……”赤炎刚要出声,孤光启淡淡道:“噤声……”
赤炎噶地止了声。
一主一仆站在帐外,竟然听起郁丹青的话来。
帐子里,郁丹青隔着栅栏,紧紧抓住九尾天狐的两只前蹄,眼泪潸然而下:“左右不过等几日,白蒹葭就会带回黑龙,到时候我们把碧玺还给他,拿到月光石,咱们就去南疆找月神,她既然能让小白死而复生,那么就一定能让小叔你也恢复过来……”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眼睛里带着泪痕点点,伸手抚摸他的容颜:“小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司空幻……白蒹葭说你可以娶我……你们狐族真的可以娶人类女子么?”
白狐低呜了一声,紫眸似乎有泪涌流,丹青头轻轻地靠过去,隔着一道栅栏,搂住白狐的脖颈:“小叔,为了娶我,你一定要变成人的样子啊……你都不知道,我多希望你有正常男人的身体……你一定要努力恢复功力,知道么?”
帐子外,赤炎大惊失色,什么,郁夫人不要命了么?竟然想要别的男人娶她?虽然那个男人是狐族,目前恢复真身,并不能娶她……
赤炎不由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孤光启。赫然发现主子的手已经在身侧紧紧握起,脸色也阴沉如晦。
赤炎以为他要冲入账内,将郁夫人拿下,孤光启却僵硬地转过身,一句话不说便准备离去。
赤炎心底更加拔凉拔凉。
他太了解主公了,他若冲进去将郁夫人拿下,打一顿,拆散他们,或许郁夫人和那九尾天狐还没什么性命之忧,而主公却不动声色地任他们发展下去,那么他一定是起了杀心。
走了几步,忽然有人急匆匆奔来,竟然是荣恩,荣恩焦急地喊道:“主公,不好了,阮夫人她……她忽然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