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的思路明显受到了程宗勖的影响,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方才尾尾道来。
“古今中外的人们普遍认为,所谓的成功人士,确实像您刚才所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事业为重。这个重,就重在修和齐上,而不在治和平。修身管住自己,齐家约束好家里人,如此天下自然太平无事。修和齐是人生的根本,是人的素质的培养,有了这种素质,便可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了。达到了这一点的人,无论他有没有治和平,他已经算得上成功人士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孔明先生‘旦坐隆中,抱膝危坐,笑傲风月’,却依然能够名扬天下的原因。”
“所以,古人大多注重道德和能力的培养。反观现代人,所思所想无非是财富、权力、地位,求知者无非为了使自己能够更好、更快地求得财富,追求境界的人多是为了沽名钓誉罢了。总之是,为己者多,为人者少。如此造作一世的人,只能算是白活了。现代人,多数都活错了方向。”
“抛开古人的境界不提,只说说现代社会中,哪些人称得上成功人士吧。”
“第一种人,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
“第二种人,是奉献小我,利人利己的人。”
“第三种人,是利己又利人的人。舒总,您就属于这一类人。”
“第四种人,是利己者多,利人者少的人。”
“这四种人的人生,才是有真实意义的人生。所以,人生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其所作所为能够利益他人多少,而不在于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实惠。所以,有识之士常说,不应该以经济论英雄。这也是为什么,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还会觉得自己不算成功的原因。”
“我很赞同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末尾的那段话,‘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这段话的灵魂就是,‘人,奉献的越多,成就越大’。”
罗衍最后解释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人是有良知的。欲使心安,理必先得。”
舒云勒、程宗勖和李馨华,三人听得入神,一时间都忘了喝彩。
反倒是“五音不全”的向酉雪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耐着性子听罗衍把话说完,忍不住揶揄起来。
“哼!说了这么多奉献啊奉献的,那你干嘛不把自己奉献出来给馨华姐呢?”
罗衍脸上一红,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太自私了,顿了顿,心思机敏立时下定了决心。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现在决定,暂时不考虑出家的事了。”
向酉雪顿时一阵得意,心想废话连篇的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什么叫暂时啊?你又想始乱终弃是不是?”
向酉雪抓住关键词“暂时”两个字不放,眼睛瞪得像锒铛,同时举了举拳头。
罗衍淡淡地说道:“好吧!我跟你保证,只要馨华不主动提出分手,我就把这一生全都奉献给她,行不行?”
“好!”李馨华顿时喜上眉梢,她可不会主动提出分手。
“这可是你说的,敢反悔的话,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向酉雪拿出了最后的手段。
舒云勒和程宗勖同时鼓掌叫好,既是为罗衍精彩的演讲喝彩,同时也为他最终作出正确的选择感到由衷的高兴。不想,却惹得周围吃饭的同学们全都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最高兴的人当属李馨华,拉住向酉雪的手,不住口地道谢。
向酉雪看了眼程宗勖,见他正以十分赞许的目光望着自己,只觉得芳心乱跳,面红耳赤。
舒云勒向罗衍道谢,程宗勖向罗衍祝贺。
宗勖问道:“我说,老罗,真是服了你了。我倒是想问一问,在你眼里,我算哪类人啊?”
罗衍没想到他会问到自己,想也不想地道:“你成立职业推荐协会,初衷更多的是为了利益大家,而非为了出名,所以你应该属于第二种人,奉献小我利人利己。”
“哪儿的话!”
宗勖急忙谦虚道:“舒总干得那才叫大事业,没白天没晚上的,上万张嘴等着找他吃饭呢。所以,舒总才应该属于第二种成功人士。”
向酉雪和李馨华同时点头,对宗勖的观点表示赞同。
罗衍笑笑,不置可否。
舒云勒则陷入沉思,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自己到底算哪种成功人士?
程宗勖突然想起同学好友岳阳明最为推崇的阳明心学,其核心思想便是“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良知到底从哪儿来的?按理说,这猴子变成人,不应该是那种最强壮、最邪恶、最没有良心的猴子更有机会生存下来变成人吗?”
罗衍闻言,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良知是作人的根本。事实上,没有良知的猴子不懂得与他人为善,同他人协作,它们是变不成人的。”
程宗勖似懂非懂,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道学水平还可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李馨华最了解他的底细,见他如此这般装模作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向酉雪不明白她笑什么,好奇地问道:“馨华姐,你笑什么呢?是不是罗衍说得不对呀?我觉得人家说得满有道理的,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李馨华摇摇头没有说话,一时间花枝乱颤,笑得更厉害了。
午餐就在这样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下午,舒云勒等人告辞回去了。
程宗勖、向酉雪同李罗二人告辞,离开京城大学。
向酉雪请宗勖陪自己回家,宗勖没有推辞。好在京城大学和怡馨苑小区同在第8区,而且距离不远。于是,俩人便搭乘地铁往酉雪家的方向赶。向酉雪芳心暗喜,庆幸自己和程宗勖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提升。
地铁还没有到站,向酉雪手机的扬声器忽然响了起来。酉雪不等手机报告,直接命令接通。
“喂!酉雪,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出周乘龙的声音。
向酉雪忙道:“爸,找我什么事啊?我让宗勖送我回家,正在地铁上。”
周乘龙道:“你们俩能不能先去趟恒馨缘总部,听说总部来了一位你们学校的女同学,叫什么,什么徐妍莹的,非要见我和你妈,还说,还说……”
向酉雪听到徐妍莹三个字,立刻想到了许妍莹,赶紧问道:“是不是叫许妍莹啊?她,她来京城干嘛?”
“应该是吧!唉……”
周乘龙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沧桑与无奈,缓缓地说道:“她说,她怀了你大哥的孩子,听说你大哥去世了,特地过来看看。这件事,你能肯定吗?那个孩子真是你大哥的?”
许妍莹身陷套路贷的事情是向酉雪一手造成的,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是最清楚不过。其实,在周辰东死后,有好几次她都想用许妍莹怀了大哥的孩子这件事来安慰父母,但是,上次在蜀都许妍莹做的那件事至今仍然让她记忆犹新,生怕许妍莹来了京城之后,再生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始终没敢提及。
向酉雪不用问也知道,许妍莹这次一定是为了大哥周辰东的遗产来的。她倒不在乎把周辰东的遗产分给许妍莹一些,于是冲电话里的父亲说道:“这个我可以肯定!我现在就去见她,大不了给她点儿钱,打发她回去。”
“嗯!这样当然最好。”
周乘龙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称赞女儿长大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妈,起码也要等这个许妍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向酉雪很能体会父亲的心情,知道如果母亲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将许妍莹留下来,并且让她住在自己家里。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二哥周未南又住在医院里,母亲一个人怎么能两头跑。于是,向酉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挂了父亲的电话,向酉雪将许妍莹来京城的事跟宗勖说了一遍,俩人立即下车换乘反向行驶的列车,朝着第17区恒馨缘总部赶去。
程宗勖曾经在电话里问过许妍莹孩子是谁的,而许妍莹当时却说连她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的情况则说明许妍莹明明知道孩子是谁的嘛!
“嗯!这个许妍莹,什么时候也变成心机婊啦?”宗勖心中暗想。
宗勖突然自己都觉得在些好笑,因为以前“心机婊”这个词在他的嘴里一直都是向酉雪的代名词,直到上次从凌空桥上跳下来之前。
“她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宗勖忽然想起许妍莹的父亲。
向酉雪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我爸没说。不过,她现在的情况,肯定不会一个人来。”
程宗勖点了点头,道:“至少,她那位貌似镇关西的老爹肯定会来。”
这时,向酉雪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她的母亲向茉莉打来的。酉雪接通之后,母亲又将周辰东有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自己现正在赶去恒馨缘总部的路上,让向酉雪也尽快赶过去。
酉雪告诉母亲,说自己与宗勖正在往那边赶,让母亲不要着急。
从第8区到第17区恒馨缘总部,地铁虽然不堵车,也要走一个多小时。
一路之上,向酉雪靠在宗勖的身上,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幸福。俩人自然少不了要聊一聊将来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再约会回家去见外公外婆,到何时请双方父母见面,再到什么时去拍婚纱照,以及什么时候办婚礼,甚到聊到了请哪些人出席,最后直接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程宗勖为俩人将来的孩子取的名字是,男孩两个程向慕舜和程向流禹;女孩两个程向仪莉和程向仪雪。
向酉雪听说后,觉得不怎么满意,于是自己又取了几个名字说给宗勖听。男孩的名字叫做向近轩和程近尧,女孩的名字叫做向俪君和向俪晨。
言罢,酉雪将手捂在宗勖的嘴上,笑眯眯的说道:“不许你反对。”
宗勖听到四个名字居然有三个都随她姓,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倒也没有出声反对。反正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跟她讨价还价。
向酉雪忽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罗衍提到的那四种成功人士,问宗勖道:“按照罗衍的说法,你说我算哪种人呢?”
“你?”
这个问题本身虽然并不复杂,但是如果宗勖实话实说,必定会招至向酉雪的一顿拳头,他虽然不怕,只不过大庭广众的,丢不起这个人啊。可如果拿假话骗她,向酉雪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怎么办呢?
程宗勖灵机一动,忽然就有了主意,“你如果嫁给我的话,那你就是第一种人了。”
密秘战线的同志当然属于第一种人,而他们的家属自然是嫁谁随谁了嘛!
向酉雪一怔,跟着会心地笑笑,又道:“那现在呢?”
“现在嘛?正在准备嫁给我,应当属于第二种人。牺牲小我,利人利己。”
在宗勖想来,这个也算勉强符合吧。
岂料向酉雪仍不死心,继续问道:“那,过去的我呢?在认识你之前。”
程宗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男人的耐心终究有限,把心一横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好了。
“那……我想应该问问罗衍,还有没有第五种成功人士可供选择了。”
向酉雪本来以为程宗勖会继续编个更新颖的说法哄哄自己,未料到他只有这么点耐性,伸手在他的腰里狠狠地拧了一把。
“这个说法,我非常非常地不满意!你简直……不过呢,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就饶你一次吧!”
就在地铁距离恒馨缘总部还有两站的时候,宗勖的手机有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号码,请问是否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