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自芳、鲁剑宗等人见程宗勖满头是汗,满脸焦急地望着地上的众人,却是不说一句话。二人早就已经猜到了几分实情,项尤雪貌似关心实则是在拿情郎的生命开玩笑。
鲁剑宗急忙跑过来,冲着项尤雪大声叫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在苦苦支撑,你再耽误下去,只能前功尽弃!懂不懂啊?”
项尤雪听了他这几句话,头脑总算是清醒不少,当下不再耽搁飞身跳上凤背,轻击凤颈。金色凤凰展翅腾空,载着她首先通过时空之门。
接着,众人很快便见到门内的项尤雪冲他们招手。胡自芳、鲁剑宗及小分队众人带着洪雁丽和商海颖随后通过时空之门,项尤雪将他们一一接到地上。
最后是郝尚智,仰头冲程宗勖大喊道:“宗勖啊!赶紧下来吧!大家都走了。”
程宗勖这才落下地来,拉着郝尚智便要通过摇摆不定的时空之门。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尚不稳定的时空之门在失去程宗勖的功力支撑后,立即开始急速缩小,眼看便要消失无踪,而幻空间已经处于剥离状态,连片刻都不能再耽搁。
郝尚智见此情景,顿时大惊失色,变得六神无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程宗勖单手托起郝老师的后腰,运出最后一口真气将郝尚智的身体推进时空门内。
时空之门随即闭合消失,程宗勖也跟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顿时昏迷不醒。
也不道过了多久,宗勖悠悠醒来,只觉得混身不爽。他想坐起来,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想动下胳膊时,这才陡然发觉自己被人绑得像粽子似的。
他的身上是一条粗麻绞成的井绳,缠得又密又紧。谩说程宗勖现在身疲力倦,就是在神气十足的情况下想要争脱,也不那么容易。
宗勖察觉到情形不对,当即扭头扫视了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板凳上,麻绳将他的身体连着板凳缠在一起,此时他只要稍微翻下身,便会侧身摔到地上。
再往周围观察,泥土地面,还算干净。石砌泥涂的墙面显得极其简陋,靠墙码放着一人来高已经劈好的木柴,旁边放着两把斧头,地上还有好几团长麻绳。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很显然,这是一间古人用来盛放柴草的柴房。宗勖心中纳闷,难道自己仍然在唐朝时代?可是幻空间不是应该已经与真实的历史时空完全剥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这间柴房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不通。不过,他知道只要再过一两个小时,自己的功力就能完全恢复。到时候,弄断身上这条麻绳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他当即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安安静静地用起功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候,程宗勖仿佛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跟着一股淡淡的香饭味儿幽幽地传进柴房。宗勖此时并不觉得肚饿,于是丝毫没有受到干挠,继续用功。
直到他觉着身上的疲倦感完全消失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也恰在此时,柴门被人推开,跟着有人迈步走进来。程宗勖当即睁开眼睛,扭头细看,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他对这个人的衣着体态,颇有点儿印象,尤其是这个人矮小瘦弱的身体,以及那双短却有力的腿,像极了一个人。
“嗯!”宗勖轻轻嗯了一声,意在惊动那人,好让她走过来。
那人果然注意到了,放下手里的木柴回身呆呆地望着他。程宗勖也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个人。
那人是位五十来岁的女人,身上穿着民国初年的衣服,有点破旧,像是多年没有买过新衣服一样,头发花白,有点蓬松地盘在头上,只用了一根松木簪子,面皮黝黑布满了皱纹,正在用一双木讷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板凳上的年青人。
“催桃花!”宗勖立时脱口而出。
,这位大婶的样貌正是他第一次进入五花八门阵时所遇见过的催桃花。
“呃……呵呵!不好意思啊!一时口误,口误啊!”
程宗勖话一出口,立即就后悔了。催桃花好歹也算得上是老前辈一枚,自己就这么直呼其名,未免太不礼貌。
催氏听他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木讷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两道亮光,快步走过来,俯下身盯着他。
“你认得我?”
“呵呵!”宗勖脸上一红,冲她笑了笑,接着略微点点头。
“大婶的娘家姓催,夫家姓齐,我说得没错吧?”
言罢,静静地等着催桃花说话。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你是打哪儿来的?快说!”
催桃花听他说得一点不错,倏地蹲下身,声音急切地问道。
“您是不是刚采了一筐蘑菇回来?准备做顿好吃的,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宗勖没有回答她,反而继续半开玩笑地问道。
他以前听郭一鸣说过齐三山讲的故事,知道催桃花在齐三山带着玉石去了峰勒镇后才出得门,准备上山去采些蘑菇回家晚上做顿好的庆祝一下。
谁能想到,齐三山一百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温馨场面,在这里竟然天天都在上演。
尔后,他又从祖先张梁口中得知,催桃花的幻空间每天只会单调地重复昨天的事情,一百多年来没有丝毫变化。
似乎在她的观念里,除了找玉石换银子、采蘑菇改善生活之外,根本没有想过人生还有别得事情可以做。
“你是算命先生?”
催氏怔怔地问了一句,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三分疑惑,此外还有七分寒意。
没等宗勖回答,枘桃花自己直接摇头,“你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光是你这身衣服,就够我们穷苦人吃喝不愁地过两年。哼!你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到山上去找玉石?”
显然,在她的印相里,算命先生都不是程宗勖的这副打扮,也不是他这个年纪。此时,程宗勖的身上还穿着晋王李勉的衣服,雍容奢华,说不是有钱人都没人信。
“嘿嘿!”
宗勖回顾下自身,顿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告诉你,我也是穷人。”
“哼!说瞎话也救不了你。”
催桃花冷冷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言罢,返身走到墙边抄起一把斧子,又走了回来。
“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天天吃人肉喝人血,比河里的蚂蟥还毒一百倍!杀了你这辈子也值了。”
呵呵!仇富,典型的仇富心态,而且是属于比较极端的那种,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不过,人家这玩儿的可都是真的,至少眼前的事情对于程宗勖而言都是真的。
催桃花把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就要往宗勖的身上招呼。
“老婆子!你说……赶明儿我也到镇上去买点儿煤回来烧烧,会不会羡慕死村里那几家富户啊?”
恰在此时,窗外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从声音判断应该是齐三山的影子。
“爹!什么是煤啊?”
没等催氏回答,门外先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只听齐三山答道:“等爹买回来你就知道了。等冬天到了,爹也在屋里盘个炉子,可暖和了!你们就都不会再冻手冻脚了。”
催氏举着斧子既不放下,也没有立即劈落,扭头冲着门外大声道:“你们先上屋里呆会儿去,等我烧了开水好好洗个澡,今儿晚上睡个舒服觉!”
“那,你快点儿啊!”门外的齐三山道。
“唉……”
宗勖连声叹息,他从催桃花这种有别于一个朴实的山村妇女的异常举动中,仿佛看到了武淳凤和李凰澜的影子,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催桃花同样不是本尊。
“呼”的一声,催氏的斧子对准程宗勖的脖子劈了下来。宗勖身子猛地一侧,连人带板凳一齐翻过来,面朝黄土、背朝天,齐三山的老婆在旁边,孩子们在外面。
只听“呯”的一声响,斧子结结实实地砍在板凳背面。接着,催氏便见到板凳不但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带着他的斧子直接飞到半空,然后直接穿过窗户飞到处面去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想来齐三山和孩子们都回屋歇着去了。
“想跑,没门!”
催氏抬脚把虚掩的柴门踹开,一个箭步冲到院子里。抬头望着浮在空中还绑在板凳上的程宗勖,气得胸前一起一伏,眼角几乎都瞪裂了。
程宗勖并没有急着脱身,而是浮在空中静静地俯视着催氏的影子,想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催氏站在地上,指天骂地的撒起泼来,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块冲宗勖掷来,但都被程宗勖轻意地躲开了。
她这一吵吵,齐三山和两个孩子听到后,也都到了院子里。齐三山望着空中的程宗勖,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个孩子也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齐三山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扭头冲催氏颤抖着问道:“老婆子!他……他,他是什么人?”
“山里的妖怪!”
催氏冷冷地说道,接着继续朝着宗勖叫骂。
“喂!”
宗勖忽然想起一事,赶忙冲催氏喊道:“大婶!您可不能再生气了,不然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特别糟糕。等会儿你……哎呦!”
程宗勖话未说完,就听到背后传来破风之声,刚要反转身体去看时,却见周围的地上已经插上几枝羽箭。跟着便听到身后的板凳上“叮”“叮”两声,身体同时感受到板凳的冲击。
宗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如果不是被催氏绑在的宽大厚实的板凳上,那么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受了重伤。当下不敢继续逗留,降低了身子背着板凳又飞回了柴房里。
宗勖回身冲门外大声喊道:“齐三叔!催大婶!小朋友们!快进屋里来,晚了就变成刺猥啦!快呀……哎呦!不好……”
催氏看见周围插着的羽箭,又听到他的喊声,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回顾丈夫和孩子。这就是母性的伟大,催桃花虽然身处梦幻仍然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只见齐三山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刚要伸手去拉两个孩子,身子突然一颤楞在当地一动不动了,然后佝偻着慢慢地倒在地上。
“啊……”“啊……”
两个孩子同时中箭倒地,不多时已被箭矢射成了刺猥。
“老头子!小花……石头……”
催氏眼见丈夫和两个孩子当场殒命,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声,跟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天上落下一把利剑插进她的后背,剑身直没至剑柄,肚子下面露出半个剑身。
催氏顿时“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跟着两眼一翻向前栽倒,前额狠狠地撞在地上的石板上,接着蹬了蹬腿,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程宗勖俯身浮在柴房里,时不时有刀剑穿透屋顶落在地上,余势未消深深地插进了泥土地面。一时间,四面八方传来乡亲们凄惨的叫声,真是惨绝人寰的一幕。
这就是五花八门阵里特有的现象,矢雨。
欲话说,刀枪无眼,不会认人。无论是谁,在矢雨的攻击之下都很难全身而退。催氏的愤怒也同样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不过好在这并不是她本人,到了明天,她又会重新开始新一轮的重复。
“难道说,她每次发动阵势的时候,都会被自己的‘超极武器’给秒杀吗?”
宗勖忽然想到,自己上次碰到催氏的时候,五花轮转没完没了,极有可能当时的催氏一样直接挂掉了。
看样子,凡是误入大阵的人,只要本尊不醒过来,梦就不会真正停止,只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地继续重复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催氏真是太悲哀了!”
宗勖喃喃自语,与其相比,洪雁丽和商海颖的梦想要美好得多,而且只死一次便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