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死气袅绕的,还有他们抬着的竹担,担上裹着白布,白布上点点黑亮脏污,看起来像是油渍,白布下渗漏出了黄土色的液体,滴在草上,地上的草立时枯萎了。
饶是白布有隔绝气味之能,密林仍然闻到了一丝恶臭。
密林心跳加快,看准时机,以灵识窥探——差点发呕!白布下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是一具焦黑的模糊物,周身骨头都已经变形扭曲,不知道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密林这厢还心有余悸,那后一位抬尸的修士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瞥了她一眼,密林再想仔细辨别的时候,那修士已经恢复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等到那队人远离,岳西涧拍了拍胸脯,像是在安抚自己,心有余悸地感叹:“抬尸人真是吓人!”她远远望着远去的队伍,感叹道:“没想到咱们没赶上,刚来就完了。”
说完,岳西涧发现密林蹙着个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问:“师姐?”
岳西涧把手伸到密林眼前晃了两晃,“师姐?你怎么了?”
密林回过神来,看着岳西涧,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那个抬尸人似乎看了我一眼。”
岳西涧瞪大眼睛,“抬尸人?”
密林点了点头。
她似乎一下子失语,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头绪,抱起手臂用双手搓了搓,说:“师姐,你别吓我了,你没有感觉到这周围都变冷了吗……”
岳西涧脸色复杂,说:“这应该是错觉吧,错觉,我刚刚也在看……但是没有发现啊。有时候会有这种情况,以为别人看你了,其实并没有。”
密林笑了笑。她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恐怖的情绪,只是直觉上感知到异常。反正想不出什么答案,直觉的事情要怎么解释?
是以她岔开话题,打趣岳西涧,“昨天你不是还来跟我讲什么荒山腐尸吗?今天一大早还拉我来看,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结果一个抬尸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岳西涧当即反驳道:“那是两个抬尸人!”
话音刚落,立时吸引到了旁人的视线,她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走近密林,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不是有师姐你壮胆吗,师姐你倒好,还来吓唬我!”
“抬尸人最低要求也是失明失聪,那两个抬尸人明显不会注意到你,就算用灵识察觉到师姐你的灵子,他们根本不用眼睛,怎么可能‘看你一眼嘛!”说罢,她扯闭眼睛,上身一哆嗦。
密林抬眸,略微震惊,问道:“抬尸人还有这些门道?”
岳西涧见又说到了密林的知识盲区,立马来劲,说:“最好的抬尸人,五感封闭——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目不能视,食之无味,鼻齆不知香臭。”
密林奇道:“这是为什么?”
岳西涧说:“这还要从一个恐怖传说说起……”
密林一听就知道故事老长,打断她道:“边走边说。”
岳西涧有些惊讶,“咱们还上去呀?”
密林点头,“嗯。”她还没有确定那死尸身份,安不下心。
岳西涧也就同密林继续上山去了,一边走一边说: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还没有天旭派,也没有瓦严城,那个时候,以渡鸦坡为中心辐射四周,都是凶地。在渡鸦坡这一带,流传着一个传说。
“西陆之极,有个十分邪恶可怕的存在看守,凡是妄想越过西极的人,都会被吃掉。而且光是靠近渡鸦坡,人们就会听见、看见不可名状的恐怖意象,据说那个时候出过很多疯子,疯子们还都是些高阶修士,越是高阶,越不能靠近。
“后来那里据说是被封印了还是怎么的,这种影响就逐渐减少了。现在应该已经消失了吧。
“西陆雇佣天残做抬尸人的传统,也是发源于渡鸦坡。
“不过大多数弃尸之所都是凶地,这个传统也就被保留至今。”
密林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先前问她一些事情明明都语焉不详。
岳西涧说:“嗨呀,我嘛,老师课上教导正经知识我也就听一耳朵,不求甚解,不过却对那些猎奇传说其实很感兴趣。小时候不睡觉,姆妈就讲这些吓唬我,其实我也很害怕,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好奇,越想听,就老是缠着我姆妈讲这些……”
密林“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知道渡鸦坡上的庙是谁建的吗?”
岳西涧迟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么一座庙了。”
她想了想,眼睛忽然铮亮,“你去过渡鸦坡啊!”
密林漫不经心,答道:“嗯……”
岳西涧两眼放光。,追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密林想了想,说:“就……普通破庙。”
岳西涧语气有些失望,“啊……”
她叹了一口气,“那地方我都还不敢去。”她说:“可能是真的被封印了吧。哎!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修为太低了!”
密林笑道:“还有可能是外婆们编来吓小孩子的。”
岳西涧叫道:“谁是小孩子啊!我已经长大了!”
密林一笑,不以为然,“是是是,一个还怕怪力乱神的大孩子。”
……
谈话间,二人已到达了山腰树林深处,尸体发现的地方,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臭气,那里不但无人看守,甚至连个禁法都没有,只草草贴了张印记符在一棵树上。那树根部分和一旁的灌木丛都已经枯尽。
有个人埋头在那里收集黑色的凝固体和尸水脂。
密林心中奇道,这修士倒是莽,竟然不怵死人东西。方才的尸体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连尸油都能腐蚀草叶?
等那个修士收集完毕,抬起头来,密林一震,这不是蒋咎是谁?
她忽然想起谭鸿说的话,有人告诉他,蒋咎爱贪小便宜什么的。密林当时还没当回事,此时不由想道:这人竟然主意打到死人身上,可见其贪婪!
蒋咎看到了密林,脸色一滞,倒也没有太忸怩,将集好的东西大大方方收起,冲密林打了声招呼:“密道友。”
密林回应:“蒋前辈。”
蒋咎走过来,说:“你们是来看尸体的吧?这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抓住了,尸体也叫抬尸人抬下山了。”
密林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我二人还想着来看看,没想到案子竟然这么快就侦破了,真乃神速。”她话锋一转,说:“我俩其实也是心里难安,毕竟才出了事没过多久便又闹出命案,这稀里糊涂的,心慌呀。”
蒋咎晃悠脑袋,“嗨!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也就是一个药园弟子和人起了冲突,心里不服,把人杀了抛尸在这里,此处虽然是荒山,不过么,恁臭还过了一月才叫人发现,也是绝。”说罢还撇了撇嘴。
密林松了口气,不是谭鸿就好。
知道了答案,她也就不欲再和蒋咎多待,想到他刚才的作为,她老觉得瘆得慌。
是以就借口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不能耽误,与蒋咎道别,又暗示说自己一定会去找他。
蒋咎似乎也乐见她们赶紧走开不再妨碍他的事情,两方愉快话别。
……
密林携岳西涧疾奔远离那地方,岳西涧才终于开口:“师姐,那人是谁呀?”
密林含糊道:“灵药堂的一个师兄。”
岳西涧“啊~”了一声,心中想:那师姐为什么见了他之后心情好像好很多的样子?之前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话也很少。
她看着岳西涧想继续问又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好笑,这家伙是误会了什么?但她也并未解释,而是问岳西涧:“你知道昨天什么日子么?”
岳西涧稍加思索,答道:“六月初六!”
密林又问:“知道在我们那儿,六月六是什么含义么?”
岳西涧摇头,一脸好奇。
密林凑过去,阴森森说道:“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