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门,现天阶。
密林走进木门,便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万籁俱寂,山色空蒙。流光倾泻,漫山树影若明若暗;薄雾瞑瞑,于崇山峻岭缓缓游弋。身前显现出一级级石阶,极目望去,望不到边。
在瓦严城遥望天旭山,除了高以外并没有其他直观感受。身临其下,才知何为浩瀚,才感到何为高不可攀,才明白自身何其渺小。
有渺渺钟声由上而下传来,在山间回响,在心中激荡,密林在心中默数,一共撞了九下。
数以万计的石阶陈旧而不染青苔,仿佛已存在了千万年。它那样的高大,沉重,无悲无喜。密林心里沉甸甸的,这漫无边际的石阶,长得像穷其一生也走不到尽头。
密林深呼吸,空气冷冽。她迈出了第一步,拾级而上。随后感觉身体一轻,原来是周克架起她一只胳膊,御风疾驰。密林回头看了一眼,洪弯就跟在后面,相距不远,凌空跃出一段距离,踏地而起,复前行,动作轻盈灵动,白衣飘飘。
不多时,密林便被带到了天阶巅。她回身望下,腿不由打了个闪,赶紧往前再走几步。
天阶的尽头不是天,是一座十分气派的道观,依山势改造的建筑群在昏暗中显出一片苍茫古色。高头的匾额上写着鎏金的龙飞凤舞天旭二字,观内十分亮堂。
入其中,才发觉那些发光的不是灯光烛火,而是点点闪闪发光的白色花朵,飘忽其间。花开两瓣,一字型张开,犹如白鸟展翼,分明就是凡间山野里的珙桐花。
密林不由腹诽,这修真界真是万物有灵,珙桐花都成了会发光的灵花,凡间要也是这样,能省多少油钱!不过真要那样,村头榨灯油的小胖子家可就没戏唱了。
中庭是高山流水。
走在逼仄的栈道上,更加感觉此山巍峨陡峭,绕到高山流水背后,山石峥嵘,树木郁郁葱葱。又走了好些石梯,才终于到了山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的珙桐树,随风招摇,朵朵珙桐花光芒柔和,含蓄蕴藉,间或零星飘落,美不胜收。然后才看到旁边的一殿。殿名浮游,坐北朝南,位居正中。
密林看了一眼周克,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最终目的地。修士身强体健,爬这么点山路不至于气喘吁吁。密林只是心里开始按捺不住躁动,不知道这到底还要走多久。
周克会意,努努下巴,“到了。”
待人走近,原先紧闭的大门兀自开启,殿内空旷明亮,一条直道通向圆形议堂,整个浮游殿内看起来像个勺子。圆形议堂上首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下方左三右四,依次坐着七位道长,皆身着统一白袍,襟袂有紫色火焰纹样。
密林猜想他们应该是天旭派的上位者,她没有具体猜测是什么身份,倒不是不敢妄自尊大,而是她认为自己就是个练气期的小喽啰,顶多和他们派里某个有点身份背景的小姑娘之间有那么点摩擦,犯不上跟她这么个小小散修过不去吧?人多势众欺负她一个,不嫌掉价吗?
这也是她能安心跟着夜上天旭山的原因。
现在……她有点不太确定了。他们一个二个严肃地看着密林,密林忽然不太自在。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在心里念叨,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周克和洪弯先行向诸位道长行了个礼,“拜见掌门、诸位长老。”
密林心猛然一跳!不会吧?!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
她自然不知道自个儿悟出来的瞬移,被周克曲解成古步法禹步,早早就给她上报了。西陆忽然出现个会禹步、功法诡异的散修,以练气期的修为屡次越级格杀邪道,况且又牵涉魔修、天启九歌和黑帝的事,天旭派的高层不得不重视。
周克将他渡鸦坡所见娓娓道来,没有放过一个细节。
听得天旭派诸长老窃窃私语,脸色变幻莫测。上首的中年男子正是天旭派掌门,人称烈道人,他沉重地点点头。长老中有一个沙发炸毛的糙汉站起来,对烈道人说道:“我老惑先给您赔个不是。要不是您英明,我天旭派可就不是如今局势了。”声音十分粗犷。
烈道人向下摆摆手,示意他请坐,“惑长老也是为我派安危着想,不必挂怀。”另一边有个声音不紧不慢说道:“之前不是嚷嚷得挺厉害嘛?现在想就这么三言两语过去了。”
惑长老刚坐下,“噌”的一下又站起来,冲对面一个模样俊秀的男人说:“你装什么阴阳人!”长老中唯一一位女长老也开口:“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少夹枪带棒的让人看笑话!”
那模样俊秀的男人被激怒,指着那二人说:“你!”
烈掌门严声喝道:“惑长老,濯长老,锦长老!”议堂静了下来,惑长老“哼”了一声坐下,将椅子弄得嘎吱响。烈掌门沉吟片刻,说:“诸位长老都是心系我天旭派,没有必要在此争个高低,要斗就到演武堂去斗。”
“我说不让天旭派过多干涉,是因为兹事体大,不明真相之前,天旭派不好贸然出手。惑长老所言也不无道理……”
惑长老闻言赶紧冲濯长老挤眉弄眼,扬起下巴示威。濯长老偏头视若无睹。烈道人继续说道:
“现如今玄机宗的高阶修士在我派势力范围内陨落两名,伤了两名,其中一位还是玄机宗掌门爱女……还需全力救治,才能不落话柄。”
“玄机宗的人安置好了吗?”
周克点头,“已吩咐执事们前去救治,送到了城主府。等明日再带上山来。”烈道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很好。”他转而对密林发问:“你可认得晏柏舟?”
密林点头,“听说过。”在瓦严城待了那么久也不是白呆,必要情况还是要了解了解的。
烈掌门说:“那你的禹步法,不是晏柏舟所授?”
密林一愣,“什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