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新雨过后,尘埃暑气被涤荡一空,水灵气充沛,叫人精神抖擞。
密林按照黄丙所说,先是去了侧峰上的偏殿。这次她没有看见那戴铜丝眼镜的胖修士,而是被一个小弟子领到了一处办事台,交上令牌登记。此后沿着令牌亮光指引,一路来到了地火库前。
密林操控令牌飞上去,光幕出现,果然,地火库外也是有层壁障的。
地火库不同于其他地方,地上只是修筑了一个简陋的迎厅,迎厅中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径直穿过迎厅,绕过影壁,之后是一条石板路,弯弯绕绕,不见其尾,险些隐没于茂盛的杂草中。
沿小路往前走,没走多远,密林便发现了异处。与其说着条小路是向前延伸,不若说它是在向下方伸展。借着灵识外放的机会,密林顺便探查了一下刚才被蒋咎拍过的地方,没有怪东西,只有汗渍和好些草药混合的味道。
一阵热浪裹着些许精纯的火灵气迎面扑来。
周围已经不见有草的踪迹,目之所及,只有黄土和岩石。路边的巨岩上潦草写着地火库三个字,很有力道,深陷岩体,字周隐约冒着火光。
密林止住了步子。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右也并没有人领路,她随便选了一条走下去。直到火气盛到心中焦躁,密林终于见着了人。
那一排排一栋栋的小房子立在巨岩之上,好似石头上凭空冒出的一朵朵小蘑菇。
不得不说地火库与药园的风格实在是大相径庭。不但屋形简陋,路上的人穿着也简陋,随意罩件道袍,随意程度因人而异,有的干脆脱了袖子打赤膊,古铜色的皮肤上沁满了汗。
密林正要上前询问,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打断。
她随着声源望去,一个岩石屋上的短烟囱冒出浓重的黑烟,屋门开启,跟着便滚出一团浓烟,浓烟里跑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个子。
怪的是其他的石屋岿然不动,像是察觉动静的只有外头站着的人们,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了,似乎对这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密林耳尖,听到离她不远的一个修士一声喟叹:“嗬,又失败啰!”
耳尖的不只她一个,那边捂住口鼻的小个子修士一面咳嗽一面朝这边走过来,口中嚷道:“你咳、看什么戏!咳咳咳,老子早晚铸好剑,咳,咱们走着瞧!”
密林有些无语,这小个子看见她的时候明显瞪了下眼睛,随后迅速抬手遮住了脸。
然而密林已经认出了他来,虽然他白色的短发已经被熏得焦黑,脸上粘着黑灰,衣衫不整,形容狼狈。
密林老实打了声招呼:“呃,你继续……我只是路过来打工的。”
千浪牙索性也不遮了,干脆放下手来,抱臂在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脸上挂上倨傲的表情,“天旭派收徒标准不是一般的低。”
密林不想跟小孩子计较,当时在浮游殿听说千浪牙剑毁了,想不到这才半月不到又生龙活虎开始蹦跶了。按说对剑修来说,剑毁并不是小事……
“喂!”
她不想理他,他倒来了兴致。密林回答:“有事吗?”
“你不是来干活的么?”千狼牙努努下巴,指着那栋冒烟的石屋,“去把它收拾干净。”
眼看着密林无动于衷,千浪牙满腔火气正待发作,从一旁走出个面貌和善的中年修士,对千狼牙说:“真人少安毋躁,已经派人去整理了。”
密林转头看了一眼这个替她解围的修士,思忖着这人有点眼熟啊,这不是当时在峰顶上给她解惑的大叔么?
一旁的杂役弟子管他叫了一声“游副领事。”
密林更惊讶了,他明明是跟她一波上山拜入门中的吧?地火库也是外门去处,这大叔看来资质也不好,但却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到了副领事的级别?
密林从善如流,跟着也喊了一声“游副领事。”
游副领事对她点点头,走过去跟千浪牙不知说了些什么,千浪牙睨了她一眼,恨恨转身,一跃而起,朝另一处石屋飞去。
游副领事转头对密林说:“你是派过来帮手的弟子,名叫密林?”
密林点了点头。
“地火库人手不够,没能迎你,还请多担待。你我同时入门,峰顶上也算有些交情,不必见外,喊我游耿就行。”游耿对她温和一笑,又道:“你会炼丹吗?”
密林有些尴尬,“尚未学过。”
游耿有些惋惜地说:“原本是想着女孩子家去制丹坊比较轻松,不过炼丹的话控火微妙,道长们要求助手必须会基本炼丹知识和实操,看这个情形,你恐怕就得留在炼器房了。”
密林说:“不碍事,我力气大。”
“好,不怕吃苦就好,”游耿笑意加深,“看来你阴差阳错走到这里,也算是缘分。我还有事,暂时走不开,就劳烦你自己随处走走,先熟悉熟悉环境,有不懂的可以请教这里的师兄弟们。”
密林答应下来。
与游耿分别之后,转身顺着记忆飞到了千浪牙的新石屋。
石屋门面粗粝,门体厚重,密林抄起门边筐里的铁具,敲了上去。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敲两下,门开了,门后站着收拾干净的千浪牙。一见是她,千浪牙的脸色臭上加臭。
在他出言嘲讽之前,密林抢先开口:“青萍怎么样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千浪牙眸色黯了一下,嘴上不饶人,“这回又是什么?”
密林说:“我并无所图,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她的状况,可以跟我讲她在哪里,我亲自去……”
千浪牙打断她的话:“好去骚扰她?”
密林不知道为什么千浪牙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也有些耐不住火气,“我跟她是朋友!”
“你是什么朋友?”千浪牙面露嘲讽之色,“我还道她那天回去之后为什么又做了叩魂仪式,原来是受你这位刚见面的朋友之托?你是朋友却不知道她有病根,记不住事,每进行一次叩魂仪式都要耗费大量功力?”
叩魂?
强行唤起、查看记忆有两种常见方式,别人主动,叫搜魂;自己主动……则叫叩魂。
原来青萍竟是通过叩魂才回忆出了霍之沉的信息……
密林一怔,“我不知道……”
千浪牙收敛起脸色,冷漠地说:“别人体贴不代表你可以厚颜无耻。”
厚重的石板“轰”地在密林面前掩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