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次五十贡献点，这番她的初始值都扣光了。密林无声叹息，心道下次不知能不能走个虹光绫的后门。
如此心念所至，密林脑中灵光一闪，忽有感应，眼前出现了一个飘渺的红色虚影。
那虚影小小的，犹如画册中的花精，她周身的皮肤是几近透明的红色，身披轻纱如云彩缓缓飘动，霞光朦胧。头戴宝冠，双耳饰满银坠，稚嫩光洁的脸庞，五官精雕细琢，好个瓷娃娃。
她在密林的房中游弋了一圈，点评道：“咦呃，好破。”
这音色无比熟稔，正是密林曾在洞天阁奇门中听到过的那童声。
密林略带迟疑地叫了一声：“虹光绫？”
虚影飘在空中，抱着手臂，居高临下：“没礼貌，我有名字。”
密林跟她也算是打过交道，知道她性子古怪，于是从善如流，“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虚影答曰：“红菱。”
密林尚有些在状况之外，“哦。那红菱前辈你来这里是……”
红菱毫不掩饰哂笑出声：“不是你求我来的？”
密林奇道：“我没有啊……”
接着她似乎看见红菱翻了个白眼，她“啧”了一声，抱怨道：“倒霉催的，好不容易找个奴隶还是个呆瓜。”
见密林脸上疑惑更深，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悠哉悠哉张望了一下，嫌意更深。没有找到心仪的宝座，她凌空坐下，说道：“你在奇门中取走了血玉髓吧？”
欣赏到密林神色一变，红菱呵呵笑道：“嗐，你也不用这么胆战心惊的，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嗯……只要你乖乖听话。”
密林沉声道：“你要什么？”
红菱却只是笑笑，答非所问：“你那点花拳绣腿还能碰得到我？”
见密林被点破亦没有流露出羞惭之意，红菱说：“不错，脸皮倒是厚。”她继续说：“能做人就不要做白眼狼了嘛，想想在奇门里，不是我给你指引，你可早死里边儿了。”她顿了顿，说道：“知恩要图报。”
一个玉琢般的奶娃子此刻语重心长，密林感到说不出的怪异。看来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密林还击道：“记得在天井时，我也救过你吧，所以你救我，不也是在自救么？”
她学着红菱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过河莫拆桥。”
红菱正要发怒，密林悠悠说道：“还有，我不过就是在心里念叨了一下你，根本没有‘求’你来，而你却来了。‘有求必应’不应该是灵仆才会有的反应么？”
观察着红菱的反应，密林接着说：“你先前认主过李红现，我取走血玉髓之后你忽然就能与我对话。老实说吧，你是不是还从属于血玉髓，如今，是不是认了我为主？”
红菱大喊：“你放屁！”但碍于声线，她的愤怒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反倒象是娇嗔。
红菱骂道：“瞎了你的眼！老娘可是金枢子的器灵！就你还想当我的主人，做梦吧你！你我现在心灵相通，的确全赖血玉髓。这层联系充其量也就是个平等契约，要认主也是你认我为主！”
发泄了一通，红菱尤嫌不够，又凶巴巴补充道：“你这个无耻小偷！脚底下的臭泥！我还不稀罕你认呢！”
金枢子的器灵？
密林捕捉到了这个重要信息，故意反驳红菱，道：“吹牛不打草稿，你明明是虹光绫的器灵。”
红菱似乎被气笑了，冷哼道：“无知小贼！虹光绫乃是金枢子的伴生器，我是金枢子的器灵，当然可以驱使虹光绫。”
这倒是有点超出密林的预料。先前洞天阁斗法时，那个陌生的大叔透露过虹光绫原属于李红现，密林却没想过金枢子和虹光绫还有这层隐秘关系。
密林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对红菱说道：“你说你是金枢子器灵？那我问你，你怎么会不知道李红现残魂被困在里面，又怎么不去救她？”
红菱激动起来，刚说了个“我！”字立马又止住了口。
嚯？这其中还有秘辛？
密林继续激她，道：“怎么？说不出来了？承认吧，你根本不是金枢子的器灵！要么，你就是个背主的宵小！”
红菱当即驳斥道：“我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神色有些痛苦，仿佛陷入了回忆，“当年我和老爸都被秘法骗了过去……直到老爸飞升，她也从未告知我其中奥秘。后来我发现自己和金枢子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似乎被一道墙阻隔一样……”
说着说着，红菱的语气忽然染上一丝委屈和哀怨，“我想试着修复，她却不让我那样做，还对我下了禁咒，使我无法和金枢子重新建立联系。我于是只得栖身虹光绫上，就像那一百年一样……只不过是从老爸身边到了那个人身边而已。”
“她”“那个人”，密林注意到了红菱提及李红现时的用词很是生疏，似乎红菱只是接受了自己被送给李红现这个事实，却未曾打从心底承认李红现是她的“主人”。
与此同时，受红菱的话的触动，密林也想起了一件原本因为没太在意而忘掉的事情，那是李红现的执念世界中看到的一幕残像——
当时，伏厌在李红现的墓床旁絮絮叨叨，李红现的执念飞过去之前，他在说什么来着？
密林排除杂念，仔细去聆听记忆中那细小而缥缈的话语：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愿望是想建个藏天下经卷的图书馆。”
“虽然后来你不理我了。”
“我想你的图书馆或许还缺个人工智能导航系统。”
“本来应该早点送给你的。”
“我太贪心了。”
伏厌把缠绕在指尖的飘带解下，小心翼翼地系在李红现的手腕上。
“红菱，好好守护她的精神家园。”
密林深层冥想状态中苏醒过来，冷不丁看见红菱正凝视着她，眼中似乎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奇怪的是，红菱的状态似乎平静了许多。她见密林探究似的打量自己，竟然没有发火，只是冷冷地偏过头。
看来红菱也跟她一同进入冥想，重返了那场景，再次看见她的“老爸”，不知到她此刻做何感想。密林抬了抬眉，思索着，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心灵相通”啊。
密林心道：不过红菱似乎也不是完全知道我的思维，不然早就发飙了吧。目前看来或许她只是在我某些特殊思维状态时和我共感觉？
不动声色做完了评估，密林看着一言不发的红菱，忽然有些理解她了。
伏厌当年炼出金枢子给李红现续命之后，就把器灵红菱连同伴生器虹光绫一并带走了，肯定就是为了暗搓搓知道李红现的情况。
这小姑娘出生以来就呆在伏厌身边，只是为了报告某个人的生活，忽然有一天某个人死掉了，而她也被“老爸”以“守护”的名义，就这么被扔掉了……
……完全为他人而生，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