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跟侍卫将大家团团围住,凌嫣然大致看了看,方才冲上来的死士已然死伤大半,其中还有那么几个被侍卫牢牢按在地上。
东篱站在凤夜景右侧,手中揣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毛豆,一边剥一边指着被拿下的死士大喊:“哎哎哎,你们看着点儿,这是要服毒自尽啊!别给弄死了!对对对,把嘴掰开,别让得逞!”
凌嫣然嘴角狠狠一抽,倒不是因为这人的处之淡然,而是现在是吃毛豆的时候吗……
又等了一刻钟,混进狩猎场的刺客全军覆没,凤夜景冷冷扫了眼全场,然后转头看向东篱:“你来处理,给朕一个想要的答复。”
东篱将手中的毛豆皮抖了抖,拍拍手:“好说。”
凤夜景揽过凌嫣然离开,刚从一个躺在地上的死士身边路过时,本来一动不动的死士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
因为他最贴近凌嫣然,许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将手中的袖箭射向凌嫣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纵然是东篱注意到了,也来不及阻止!
凌嫣然只觉得肩膀处一痛,扭头就看到一只精致的凤尾袖箭插在自己肩膀上,凌嫣然恼了,这是侮辱她的武功啊!
刚想要动手凤夜景便怒不可遏地挥出一掌,死士当即飞出去老远,躺在原地不动了。
这下凌嫣然总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从肩膀处开始蔓延起一阵刺骨的寒意,这袖箭有毒!
凌嫣然瞧着凤夜景的脸色苍白至极,看向自己肩头袖箭的眼神带着几分惧怕,这让凌嫣然莫名的心疼起来,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哪怕是冷漠相对都比这种表情好。
东篱刚要冲上来就看到凤夜景抱着凌嫣然冲向营帐,他厉声呵斥一旁呆愣的侍卫:“等死啊!还不去看看这些死士身上有没有解药?!”
凌嫣然意识稍有模糊,刚进到营帐便被凤夜景轻轻放在软榻上,来不及安慰他便被男人快速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护住了心脉并且封了她的行动,下一刻肩上一凉,袖箭被快速拔出,凌嫣然微微皱眉,不是很疼。
“朕弄疼你了?”凤夜景声音有些颤抖。
凌嫣然强撑着轻笑:“没事,陛下别担心。”凤夜景全然没听到这句话,俯身便吻上了凌嫣然的肩膀,凌嫣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看到他吸出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别……凤夜景你停下!”凌嫣然跟着天机十几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寒毒,并且是触肌便化的寒毒,他已然替她护住了心脉,吃了解药难受几天也就没什么了,可是男人就这么吸出来,渗进他体内的少数寒毒反而难除,更别说他这样的身体。
东篱进来看到这样场景惊吓不止一个度,在他眼中凤夜景早就忘了“舍己为人”为何物,除去对他这个好友稍微人情味一些,谁人在他眼中不是死物?
今日却是为了凌嫣然连命都不要了!
“你住口!那寒毒你受不住!”东篱大步走进来。
听到东篱的声音凤夜景蓦然回头,唇畔还有漆黑的血迹:“解药!”
东篱将一个瓷瓶丢给凤夜景,凤夜景赶紧倒出一颗喂给凌嫣然,却不想女人皱眉别开头:“你先吃!否则我不吃!”
凤夜景想都不想便往嘴里送了一个,然后又倒出一粒喂给凌嫣然。
寒毒还未经心脉便被凤夜景吸出大半,加上解药十分及时,所以凌嫣然只是睡了一个下午便没什么大碍,除了肩膀上的伤口,但是凤夜景却不一样,用东篱的话来说,任何一个小病小痛在这男人身上都能结出吓人的果来。
守着凌嫣然从睡梦中醒来,凤夜景已然脸色青白,却是任由谁劝都不听。
凤夜景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牵心入骨竟然是如此滋味,连凌嫣然受到半点伤害他都容忍不了!
凌嫣然快速从床上坐起来,想起之前的事情眼眶一热,抬手摸着男人俊逸的半张脸,颤抖了半天:“你傻不傻啊?”
凤夜景轻笑,眸色中带着满足,忽而俊眉轻皱,唇线溢出一抹鲜血,就此倒在凌嫣然怀中,只要她没事,他怎样都可以。
原来,他是这样念着她的,原来,他是爱着她的。
“夜景!”凌嫣然惊慌大呼,守在门口的东篱听到动静跑进来看到这种场景,脸色都快沉出水来了,冲着隐去的暗卫冷声吩咐:“逼问出本相需要的东西,将那几个死士处以极刑!”
凌嫣然惊慌失措地抱着凤夜景,看到东篱进来心中点燃一抹希望:“东篱!你看看他!你看看他!”
东篱上前帮着凌嫣然将凤夜景安置在床上,男人靠在凌嫣然怀中,唇畔的红线看得人惊心动魄,搭上凤夜景的脉,片刻后东篱皱眉松开,“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虽说吃了解药,但只要一点儿寒毒就能让他生不如死,这两天会非常难熬,你多照顾。”
东篱认真盯着凌嫣然,却见女人眼中没有半点不耐烦,尽是心疼。凌嫣然一边擦眼泪一边咬牙:“醒来后我要吞了他!不知道那种寒毒触肌便化吗?我皮糙肉厚的,寒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东篱想了想:“我瞧着你挺细皮嫩肉的……”
“你滚!”傍晚时分凤夜景悠然醒来一次,却是浑身冰冷,刚看到心心念念的女人冲着自己笑,来不及回应便被胸口蓦然涌出的湿热激得浑身难受,“唔……噗!”
一口血雾喷在凌嫣然胸口,像艳极了的寒梅。
因为东篱交代过,所以凌嫣然只是憋了口气,强忍着心痛给他擦拭干净:“夜景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她哪里是在安慰他,分明是在安慰自己。
凤夜景想要她不要担心,却是快速坠入黑暗,又昏了过去。之后又辗转着吐了好几次血,总算是将寒毒入侵的那部分吐干净了,深夜却又发起高烧来,已经到了吐无可吐的程度,只能时不时干呕几下,凤夜景整个人恍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无论凌嫣然如何唤他也没有半点回应。
“走开……不要……父皇不要……”凤夜景辗转于凌嫣然怀中,看得出很挣扎,却因为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小幅度地晃动两下。
“夜景!夜景!”凌嫣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凤夜景模模糊糊醒来了,凤眸中墨色深沉,犹如刚被水洗一样,竟是难得的脆弱,“疼……”
凌嫣然本来一直压抑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胸口,轻笑着问,“夜景哪里痛?”说罢眼泪顺着鼻翼滑落,跌落在凤夜景脸上。
凤夜景被这滴冰冷的泪弄得稍稍清醒了一些,看向凌嫣然的目光带着几分清明,“傻姑娘,你哭什么?”
“夜景!”凌嫣然想要将他的手拉开,他这样大力地按不免会伤到自己。
“呃……不要……咳咳……”凤夜景疼得意识模糊,却是说什么都不松开。
当东篱被凌嫣然连续派来的三个人惊扰后赶紧去了营帐,看到床上一派死气的凤夜景也吓了一跳,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瓶盖刚打开凌嫣然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碧蛊丸。
“非得是这药吗?”凌嫣然扶着凤夜景,抬头一脸希冀地看向东篱。
东篱缓缓摇头,将碧蛊丸递到凌嫣然面前,“我已经别无他法,先让他度过这一关吧,嫣然……他现在很疼,你若是心疼,以后便让他舒服一些吧。”
颤抖着喂凤夜景吃下碧蛊丸,男人脸色苍白更甚,这是碧蛊丸的反噬,但凤夜景总算是安静下来。
东篱看凌嫣然望着凤夜景发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明明告诉自己要照顾好你的,却不想把你害成这样,夜景,都是我的错。”
凤夜景的呼吸急促不稳,一点点灼烧在凌嫣然耳畔。
她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想凤夜景已然醒来,他浑身冰凉,下意识往凌嫣然怀中靠了靠,声音沙哑,“你没错,你很好。”这六个字凤夜景说得很慢。
“醒了?”凌嫣然垂眸看他。
“还痛吗?”
“不痛了,就是冷。”凤夜景说完满足地感觉到凌嫣然将她拥得更紧,好似自己丢失的另一半灵魂忽然契合于身。
“别想要离开我……”凤夜景意识逐渐涣散。
“不会。”凌嫣然跟他紧紧相依。
“余生都给你,人给你,心给你。”
“嫣然……”凤夜景微微阖上眼睛。
嫣然,能得你这句话,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