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床铺摇晃震动,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兴奋的嚷道:“莉莉?莉莉!翰哥哥给我来电话啦,太高兴了,我太高兴啦!”丸子妹兴奋的声音窜入梦中,我软绵绵的深陷在床铺里,渐渐有了意识。
“谁?是谁?”我有气无力的喃喃,艰难的开启唇瓣,意识逐渐凝聚,丸子妹摇晃着床铺爬了上来,葡萄似的大眼兴奋异常,在我脸上吧唧一口,脸颊感到湿濡:“李翰啊!瀚瀚,我的翰哥哥!给我来电话啦!哦,我的小莉莉,你是我的福星,我们今晚要约!会!啦!”
约会?我微眯的视线中见到丸子妹正横跨两腿在我身上,挣扎着撑起胳膊依在墙上,含糊不清地嘀咕:“约………..哪儿………..”丸子妹的脸慢慢在我眼前放大,娃娃圆领衫上溅了一连串羊肉串的酱汁,可她毫不在意,揉捏着我两颊嘟起的肉肉:“猫!角!弄!怎么样,有情调吧?哈哈哈哈,小莉莉,你确定今天不去跟组吗?怎么还在床上?”
糟了,我立马惊醒,今天是要跟组驻场,再也不能出岔子了。我胡乱的抓起桌上仅剩的老面馒头,用刀片刮满芝士酱,塞到满嘴:“先走了。”
“师傅,你在广电大厦门口吗?对对对,我穿白色衣服的,对,就是我,看到你了。”6点30分的夏日,凉风习习,微晖渐亮,我拎着台标站在广电大厦的门口联系栏目组的司机,跟组的首要任务就是代表栏目组全程接送外国语导演组。
这个任务艰巨,主要是路途上,从广电大厦到外国语电视台是一条蜿蜒交叉路线,经过梅里斯街的普林基督教,拐入霖夕大路口,沿猫角弄的未央林苑笔直驶入电视大楼,说来不远却要花费1小时车程,因为有猫和庭院。
一千年前,这是皇家林园的废墟地,每到深夜野猫聚集,曾经的皇家御猫流浪沦落,直到十年前西潘咖啡的出现,一位孤寡美国老太太收留了流浪御猫。后来,猫群壮大了,咖啡旁的未央林苑就成了专供御猫之地,让原本荒芜的皇家林园有了一线生机和活力,而这栋四面辟门的未央林苑出自何人之手至今是个迷。听闻,是美国老太太的养女所为,一位痴迷古建筑的人格分裂患者。
“喂,于导好,我是栏目组的…………”
“好了,我们就下来了。”啪,电话刚挂断,我就见到一个穿阔腿裤的女人从楼道里走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位男摄影师和比我长两岁的女孩,搬拖着摄影支架、台标话筒等杂物。
一个小时后,我们抵达电视大楼。接到三位外国语电视台的导演后,再一起去选定的家庭里拍摄选手的才艺生活。“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带了几个面包?于导,等下我们去做些什么?”
女导演姓于,在电视台逢姐就叫导准没错。她身着灰色阔腿裤,超短的女士男发,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她上车后指了指旁边那个马尾辫的女孩:“你跟着她。”女孩慈眉善目,摊开手中笔记本时露出“凌龙传媒大学”六个大字,“原来是师姐,我也是新闻系的,到时候跟你啦。”
“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师姐慈眉善目的应答,到了家庭后乌克兰和俄罗斯选手已经到位,我积极的拿着台本和她们核对,生怕没有事干,近距离看俄罗斯小姐姐那是不一样的,白皙皮肤金色亮发,就连毛孔都散发出灿烂金光。
“龙凤纹‘岩’指的是有哪些?”高挑的俄罗斯小姐姐指着文本上倒数三行字,好学的冲我眨巴蓝色瞳眼,嘴里像是含了半颗糖,含糊不清。“你说………..什么?”我疑惑的踮脚朝她手上张望,倒数三行中在龙凤纹样四个字下方标了红线。
“这是龙——凤——纹——样——”我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学着她的模样口型极其夸张,生怕她没听明白。俄罗斯小姐姐模仿吐音,慢条斯理地念道:“龙——凤——纹——样——,指的是哪些?我师父说,有如意‘问’。”
那边,剪纸花的师姐走过来抢先说:“如意纹,阴阳纹吧。”乌克兰男孩带着口音匪夷所思地蹙眉:“没听过,我老师没说过阴阳纹。”满脸笑容的师姐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趁不注意的时候瞅着身后的手机屏,拇指努力的搜索。
“饕餮纹、雷纹、回纹、如意纹、巴纹,是不是这五个。”我脱口而出,心叹老外们的学识真是应用广泛,俄罗斯小姐姐的眼眸迸出兴奋的精光,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那是什——么?”太阳花花瓣卷了卷,兴奋的要将我紧紧包裹,我鸡皮疙瘩掉悚一地。
家庭里的老头和中性打扮的孙女扭头看向这边,师姐笑眯眯的瞪着我们,我搜肠刮肚地回忆:“龙为鳞虫之长,凤为百鸟之王,龙凤相配就是祥瑞之物,指的就是瓷器的典型纹样,老头们常挂嘴边的‘龙凤呈祥’,就是这么个意思。”
乌克兰男孩眼眸放亮,带着浓厚乌克兰口语:“原来这就是龙凤呈祥,what’s your name,小姐姐?”我放下打印的文档,正准备开口,一把剪刀递在我俩中间,师姐冷淡的嗓音窜入:“诶,你把剪纸花做好吧,等下要拍,我来对台本吧。”
她夺过手上的文档,甜腻得体的凑到两人面前,指着文档上的文字积极主动说:“爱丽丝,你是演市长德瑞的漂亮妻子,在《红与黑》标题下的第三行应该是这样读的……….”我不明所以地接过剪刀,在于导旁的桌子前努力做好,快速麻利的干完手上的活,也许努力点就能被看到吧,我喜滋滋的这样想着,做好每一件交代的事。
“要是努力点,会不会被看到呢,说不定哇,还能留在外国语电视台,也不错哇。”我开心的摇晃脑袋,微卷的方便面头在脸上狂甩,自我嘟囔着幻想美好的未来,瞅着满屋行走的豆芽条、张牙舞爪的太阳花、张扬踱步的布谷鸟,仿佛置身于多彩的童话世界。
“嘿,真有趣,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为自己能见到不同形色的人而不再惶恐,说不定还能变个聪明人。是的,那些看不透内在的思想和心情,都化成了外在的色彩和形态,呐,那踱步不停的布谷鸟,愤怒时是红色,踌躇时跺脚扇翅,若是以前哪能窥探这样的内心,都是一样灿烂的脸和伶牙俐齿的嘴。
体验中国家庭是《我最闪耀》节目的第二个环节,和家庭成员学习才艺,并且情景式的表演自己才艺是环节内容。林老头是这个家庭的主人,第八代林氏小篆传人,两人跟学书法是没有节目爆点,于是于导安排话剧表演彰显节目宗旨,也能动静皆宜,她是有能力的除了脾气火爆之外。
“《红与黑》的作家是‘随’?”乌克兰男孩撑着瘦杆的豆芽条,埋在台本里的头晃了晃,热火朝天的欢笑氛围打断,师姐扭头假装对客厅那条腊肠犬感兴趣,于导蹙眉按耐住对选手刨根问底的脾气。
“法国大文豪,司汤达。”我喜气洋洋地抬头,三步并作两步叠好窗花纸,男孩快活的大笑:“哈哈,你知道的可真多,当我的第二个小老师好不好?”看着他脑袋上的两片豆芽叶跳跃的耸了耸,我忍不住大笑:“啊,哈哈哈,那多不好呀,我叫Shirley,李龙。”林老头停下手里的毛笔,递来一杯水:“年轻人知识丰富,确实挺不错的。”师姐的目光像一把刀丢了过来。
“要录了,还扯什么闲谈。”于导递过来剪刀指着日历封面朝我示意,我立马收敛笑容认真卖力的去做,该死的剪刀生了锈,我费劲力气的在生硬的封面纸上艰难前行。于导嫌恶的皱眉,浅蓝梅花羽翼蹭得涨红,一点点涌到脖颈处,性感吊带背心下的绒羽炸立,我紧张的汗如雨下,“糟了,这是要发飙的节奏。”师姐凑过来一把夺过剪刀,飞快的剪掉整张纸,速度之快能干至极,我紧绷的偷瞄于导,快炸立的绒羽终于梳顺下来,偷偷长嘘一口气。
时间紧迫,我赶紧抽出安宁电视台台标递给摄像师,一直谨记林姐交代过的“一定要用我们台的台标话筒”,摄像师是个技术直男笑脸盈盈的接了过去。“你干什么?!”师姐从爱丽丝的身边跑了过来,皱眉拿掉台标甩在地上,换上外国语电视台台标,“这里是我们拍摄的,怎么能用上你们的东西?”
我哑口无言:“我………….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师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谁和你是一起的?电池快没了去车里拿。”硕大的包菜头罩在她脑袋上,撕下表面的包菜脸还有一张怒气冲天的第二张脸,我冷哼的恨不得帮她继续往下撕,丢过去一记大白眼:“我听于导的。”
精明干练的于导扭过头,冲我喊:“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时间不等人。”我绕过腊肠犬冲了下去,车子里只有一个备用的笨重大砖块,我赶上去的时候俩人正在对戏。师姐站着核对台本,于导看着摄影机里的镜头,我悄无声息挪了过来,于导瞥了一眼,用口型轻声说:“去台里拿设备室里的钥匙和明天节目文件袋。明天要用。”
我看了看小兔卡通表,此刻是下午7点,来回要两个多小时,更可怕的是要经过猫角弄。听说,22点之后无人敢随意经过猫角弄,因为这个皇家林园废墟地时常发生可怖的事情。有人还扬言曾看见未央林苑大门口行走巨型狼人,还有女人夜半高歌,若是有车辆经过,猫群会出其不意地冲上来一顿抓挠,车祸人祸的事故接二连三,但这样的事故并非经常发生,就算传说也是耸人听闻,但来未央林苑猫角弄的年轻人仍然比比皆是,甚至有媒体人在附近开了一家逃脱惊魂主题馆,用他的话来说:“人家美国老太太都不怕,大老爷儿们有啥好怕的。”
谣言越是可怖,来这里的人就越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猎奇。
猫角弄的故事我是不信的,这邪乎的玩意儿只会骗三岁小孩,可问题是为什么不能明天来拿?我光想着骂娘,溜在嘴边的话化成了绕指柔:“于导,那跟车回来接你们会不会太晚了?”我看着她锋利的长喙眨眼功夫朝我额头一扎,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从她的眼神里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乖巧的冲下楼,朝猫角弄的方向奔去。
“主人,你真的要去猫角弄?”山羊犬耷拉着小耳朵,躺在潘达宽阔的胸膛里任凭他挠痒痒,它湿濡的小鼻子嗅了嗅,非常操心的问。毒舌安把玩着五芒星项环若有所思,狡黠的桃花眼向它一瞟,它吓得哆嗦几下,前爪赶紧耷在两只小眼上,埋头趴在潘达胸膛心窝子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往里面钻了钻,恨不得揉成一团藏起来。
猫儿放下手中《论人类潜在才能多样化的可实施性》的黄皮书,桃红色的眼影闪烁着精光:“安,波比说得对,还是别去了好,毕竟……………”她犹豫着似乎有所顾忌,脑子里回想起遇见他时的那一幕,也是在猫角弄她把他从死亡边缘捞了上来,“毕竟是那个人的机关口,现在好不容易和那个世界脱离了关系,你还是别去了好…………”
“就说你们女人不懂男人心吧,安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的,好不容易等到王羽那小子去见那个老女人,这就是机会,可以找到格安社老巢的机会。”娘娘腔小觅斜倚在二楼旋转扶梯上,正对着鸽子蛋镜子涂唇膏,吧唧着湿润的唇瓣抢先说。毒舌安撮着奶嘴,目光如炬,盯着五芒星背后金光灿灿的字符:猫角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