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弯了弯唇,似是陷入了久远而怀念的回忆里:“有好多年没见过那样的先生了。率真恣意随心而生,率性爽朗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才是叫人羡慕不得。”
桑虞把玩着手里的两颗糖果,想了半天,挑眉说道:“很难想象。”
周克继续说道:“我周氏一门从爷爷那辈开始一出生就被当做霍家的守族人来培养,以霍家血脉兴衰全族荣辱为己任,注定一生奉于霍门,恪尽职守谨言慎行。可小免生性顽皮不受规矩约束,总是率性妄为,为此没少闯祸挨骂,连爷爷也说他的性子顽劣不定,世俗繁规也板不正,不适合做守族人。”
说到这,他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谁也拿他没办法,可先生却总是格外宽惯他。小免时常言语无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难免会冲撞了先生,可先生不仅不因此责骂,反而会难得的露出几分真笑颜。”
“我自小被爷爷教育凡事谋定而后行,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可有些时候,看着小免随性而为还是不免有些羡慕,他活的那么真实简单。”
“爷爷和我都明白,先生格外喜欢小免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小免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把小免留在身边,是希望小免能永远这样率真无忧的长大。”
桑虞静静听周克说着,她没有问周克为什么霍深自己没能好好地长大,为什么那个意气风发曾活得令人欣羡的少年郎不见了,因为问了也是多余,就像自己,就像江显,就像禁区营乃至天海的大多数人一样,那不过又是一段掺杂血泪的故事罢了。
是过往的回忆太沉重,那个未经世事的我们抗下了所有伤害与悲痛,所以很遗憾你我没能好好长大,与曾经那个纯真美好的自己走失在了某个突然成长的夜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这是他的选择。”桑虞说道。
生存之道就是这样,命运从来不曾算漏任何人。有些事看得多了,做得多了,一颗心也就变得冷硬麻木了,当你连要守住自己的命也十分艰难的时候,就没有资格选择如何去活,甚至如何去死。
生在这方硝烟乱境,没有平白无故的强大,也罕有一帆平顺的成长,在这里活下去的人,要么蝇营狗苟做尽拜尘之人,要么绝地逢生掌握他人生死,而桑虞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沦为第一种人,而是成为了第二种人。
周克看着远处的天海一线,静静沉思了会,突然开口道:“桑小姐不想知道关于先生和肖乾的事吗?”
桑虞看向他,有些诧异,而后唇角弯了弯:“我问了你会说吗?”
周克沉默。
桑虞了然笑笑:“那我还问什么。”
周克侧眸看向她:“肖乾没有跟您提过吗?”
“肖乾?他一向闷骚,想从他嘴里听故事比让我们家莫罕说人话还难。”怕周克不懂,她补充了句,“哦,莫罕是我养的白虎。”
而周克接下来的话,却令桑虞深感意外,他竟然真的开始讲故事了,那些她好奇的有关于肖乾的过去,以及肖乾和霍深纠缠至今不死不休的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