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未成,血狂热,
剑断如何,仍哑歌!
——前序
圣人是什么人?
悲天悯人之人?通天彻地之人?救苦渡世之人?全知全能之人?
不,都不是,就像柳长岁说的,圣人,就是普通人,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圣人,有的只是普通人和另一类普通人。
圣人,只是世人对某些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的过分赞美,所谓圣,只是另类的“凡”。
“卫明!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这样一天!垂垂老矣,枯木难支,你怕是根本没想过你也会死吧!”厚重的云层里传来诸圣的嘶吼,那是快意的嘶吼,让人可以想象到一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时的凄凉与愤恨。
“我还没死呢,你犬吠什么。”剑主的声音还是那么淡然,好像死亡也不能让他动容。
浓厚云层里,两位圣人遥遥相对,他们都受了伤,身上都有血迹斑斑,额头发丝乱舞,他们像是两头争霸的雄狮,将要发出自己最后的咆哮。
下一击决生死。
世人眼里的圣人也就这个样子,像普通人一样,有着仇恨,有着愤怒,有着生命的终点。
但世人把他们尊称为圣人还是有原因的,哪怕他们身处在万米高空,地面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龙卷风肆虐荒野,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坛城,下一个目标是十几里地外的榕城。
……
今夜的榕城,老祭司仍在带领着坛城的众人向圣人请愿,他们或是虔诚叩拜,或是献祭奉礼,整座榕城在夜晚仍然人声鼎沸。
但渐渐的,老祭祀感到了不对,天空竟然飘来了浓厚的乌云,乌云蔽月,这是大凶之兆。
风儿夹杂着某些信息从老祭司耳畔掠过,老祭司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里有一丝悲凉,但也有一丝欣喜,这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圣人听到了他们的请愿,但却没来得及惩罚恶人。
远远的,老祭司好像看到了来自坛城方向有一道竖直的、黑黑的、歪歪扭扭的东西急速向着榕城而来,闻着微风里夹杂的细沙,老祭司神色大变,他转身朝着榕城百姓大吼:“快去请守灵大人!”
榕城的守灵是一棵传言生长了千年的大榕树,植物或是动物和人类修道路不同,人类天生有着极高的天赋,相对其他物种来说很容易就能踏足修道路。
但动植物不同,他们要经历长时间的岁月积累,才能诞生完整的灵智踏足修道路。岁月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所以很多动植物化成人形,都是老者模样。
榕城的守灵是暇生先境,勉强可以化作人形,他听到榕城百姓的请愿,从供奉阁楼走了出来,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
老祭司跟在他的身后,满脸希冀地望着看上去比他还要苍老的那位老者。
老者脸上刻满了川字,就像是老树皮的褶皱一样,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龙卷风,叹了口气说:“我欠你们的,现在还给你们。”
说着,老者纵身跃下城墙,当榕城百姓再抬眼时,只看到了一棵老叶枯黄的老榕树伫立在榕城之外,默默等待着龙卷风的袭击。
“呼…呼……(咻咻)!”龙卷风夹杂着一些杂物,变成了黑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棵老榕树只有几米高,还不及榕城里某些成年的榕树,但它就那样静静守护在榕城城门口,连一丝微风都没办法吹进榕城。
榕城百姓欢呼:“守灵大人威武!守灵大人威武!”
但老祭司则死死盯着老榕树一片片叶子慢慢枯黄,随风凋零,渐渐的,甚至有一些小树枝开始折断,最后,粗壮的树干也有些弯曲,就像是一个老人佝偻,榕城百姓还在欢呼,老祭司眼里却慢慢流出泪水。
终于,风过了。
老榕树光秃秃的,只有一片顽强的树叶还死死揪住一根小枝丫不放,树干弯曲得不成样子。
榕城百姓涌出城外准备欢呼迎接救城的守灵大人回城,但他们刚出城门,更后面的欢呼声还没有消减下去,前面的人却都陷入了沉默,终于,有人哭出声来,“送守灵大人归天!”
渐渐的,哭喊声越来越多,整座榕城竟然又陷入了哀嚎。
“呜呜,守灵大人他,他为了守护我们……他牺牲了自己,呜呜……”有的人哽咽,用袖角擦拭泪水,现场如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老祭司从哀嚎的人群里挤出来,他走到老榕树跟前,用自己粗糙的手抚摸着剧烈弯曲的树干,神情落寞、悲伤、寂寥、怀念,他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复杂,但却只表达一种情绪,感谢!
“咔嚓”一声,树干断了,唯一剩下的那片树叶也随着龙卷过后的微风越飘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老祭司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这些人啊,活得这么平凡、这么羸弱。
灾难来临之际,他们只会站在别人的身后,弱小只会变得更加弱小,时间长了甚至会把强者的庇护当作理所当然的事,这样怎么会有资格更好地活着呢?
难怪圣人连一眼都没看他们,老祭司自嘲一笑。
……
夜晚,确如琉生所言,下雨了。
红色的细雨淅淅沥沥,天灯可以挡住那狂暴的罡风,但却不能挡住细雨顺着云层漏下,细雨打湿了坛城街巷,像极了七年前那个夜晚,只不过屋檐、墙角都染上了红色,让坛城凭空添了几分妖异。
百米城墙的残垣里,白家、坛城城主父子、墨术大师一行、柳长岁和赵昭,所有人都抬着头,红色的雨蒙在他们脸上,沐雯雯难受得擦了擦,然后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血?”
“不是。”墨术大师摇头,他掠来一些细雨蘸在舌尖做出了肯定的判断,“这是灵力,极纯的灵力。”
“这是要决一生死了吗?”墨刄插嘴,他瞪大了眼看着云层,白色的闪电映照出两人的身影,两人泣血,身影狼狈。
“嗯!”墨术大师脸色凝重,他没想到今晚之战会引来圣人,是偶然还是……
众人凝神鼻息,圣人,这种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今夜竟要在坛城决一死战,就算只是观摩他们的战斗在以后的修行路上也会有极大的好处。
只不过,真正能看懂的又有几人?
……
柳长岁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夜空,风儿忽然卷来一片树叶,他伸手抓住,看了眼叶子上平凡的纹路,他露出一丝怜悯,但又觉得它可敬,他把那片榕树叶揣着怀里,希望有一天能作为一颗种子播撒在某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里。
接着,空中传来大喝:“人间道九十三——红尘雨,万丈绒,千分悲喜!”
……
“轰!!!”突如其来的灵力如山岳般降临,压迫在众人身上,不论是白歌还是墨术大师都被压弯了腰,一些不堪的白家子弟甚至趴在了地上,沐雯雯和墨刄咬牙不让弯曲的腿跪下去,现场,只有空中的那白衣青年处之淡然。
“这难道…是禁术!?”墨术大师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真正的禁术,只是感知到这股可怕的威压,心中猜测。
“斩!”天空再次传来大喝,那像是一代剑神化繁为简的朴素招式,也像是一名士兵在战场上厮杀时随口喊出的口号,响亮且悲壮。
……
常道法术虽然普遍,但并不代表不厉害,像墨术或是白家的修行路虽有有着自己独特的法术,但其实相比起常道法术的后阶还是略有不足,尤其是“禁术”这一方面,真正能达到禁术威力的另类法术少之又少。
墨术大师可以执笔绘天下,但他绝不敢说自己能做到此时发生在他眼前发生的事。
坛城的雨停了,但红色的雨珠还停留在空中。雨珠好像挣脱了引力的束缚,就像柳长岁一样静静地浮在半空里,然后,它又动了。
雨开始向着天空“落”去,雨从天空落下,但现在又逆流回空中,看着就像是时光逆流了一般神奇。
红色的雨幕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匹红布,万米红妆,又像是万里军绒,上面还密密麻麻绣有一些人生百态的图案,有哭有笑、有静有闹,万里军绒席卷向云层深处,好像是红缨练就终要缚苍龙一般,这是逆天之术!
血,热了,不仅仅是战斗中的那两人,下面的,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人,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加速、在沸腾,赵昭好像能清晰听到自身血液在“哗哗”奔腾,就算是空中一直淡然的柳长岁好像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
“卫明!”
“朱篱!”
两位圣人嘶吼咆哮,他们陷入了癫狂。
云层之上,诸圣四周被一匹红色赤练层层包裹,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大球般滑稽,但没有人会笑出声来。
那匹不知多少米长的红色赤练全由最纯净的灵力凝聚而成,若不加控制地在天涯域一扫而过,怕从此天涯域会分出两半!
卫明持着他那把玉剑,一挥之下,云层分成两半,露出下空远远的坛城,一剑断云,可怖至极!
终于,两人皆携无上之威,碰撞!